返回列表 发帖

《上甘岭:辉煌与悲怆》(下)

《上甘岭:辉煌与悲怆》(下)
        《上甘岭:辉煌与悲怆》(下)    上一篇  下一篇   
          发布者:周军 |  浏览(3346) 评论 (11)  | 发布时间:2002-11-25 02:06:40 最后更新时间:2002-11-25 02:06:40  
          本作品所属分类:战战兢兢码几个字儿 文章类型:普通         推送到圈子 | 推荐给好友| 我要举报| 收入我的网摘          
《上甘岭:辉煌与悲怆》
——谨以此文纪念上甘岭战役胜利五十周年
 
双石
 
凡坚守24小时以上的连队,立功!
 
  26日,第二十九师师长张显扬、政治委员王新、第十二军第三十一师政治委员刘萱、副师长李长林和第四十五师师长崔建功、政治委员聂济峰一起,在德山岘第四十五师前指集会,确定了决定性反击的作战方案:
 
  一、集中力量形成拳头,先西后东,反击一个,巩固一个。先反击597.9高地,巩固后再反击537.7高地北山。反击部队与守备部队分开,反击成功后,立即换上守备部队防守。
  二、为防止敌人炮火拦阻,突击部队先进入坑道待机,以坑道作为冲击出发位置,为麻痹敌人,进一步查明敌人炮火封锁规律,并使部队秘密进入坑道,在炮火准备后,以一部兵力发起佯攻,诱敌抗击和炮火封锁我冲击道路,查明情况,即行停止。反击部队则趁此进入坑道。
  三、在进行炮火准备时,增加一次炮火假转移。
  四、守备分队每人带上3条麻袋及土工作业工具。每个连队守一天,即换上新的连队。
 
  会议同时决定:
  以后方补充上来的2 000名新兵对第四十五师进行补充。
  尤其是伤亡最重的14个连队。
  其中就包括第一三五团第一连和第七连。
 
  听说让下去,王福新在电话里还跟团长张信元犟了一脖子:
  “从14号打到现在,我两百多个兵,两个指导员,8个正副排长,还有十多个临时指定的排长,全都牺牲在北山上了,现在仗没打完就叫我们下去,这算什么?对得起死去的同志们吗?我们不撤,要撤等我打死了再撤。”
  张信元一听庄稼火也上来了,喊着王福新的小名就骂开了:
  “王二你小子给我听着,叫你下来你就下来!老子要给你补兵,补完了你再上。你要不听招呼我撤你的职,以后你什么仗都甭***再想打!”
  王福新别别扭扭地带着他的连队撤下了北山。
  说是一个连队,连3个炊事员在内也才6个人。
  想着当初200多号人浩浩荡荡开上北山的气势,想着打出“狙击兵岭”威名来的那份得意,在枪林弹雨闯来冲去从不眨一下眼皮的王福新百感交集,一路走一路任由泪水哗哗地往下淌:好同志好兄弟们我把你们带上来如今却只有我们几个人回去啦,你们等着吧,我王福新要不给你们报仇我***就不配当你们的连长!我***就不是爹生娘养的!
  第七连比第一连稍好,还剩下9个人。
  政治指导员林文贵看着自己蓬头垢面的战士们心里也酸酸的。
  “同志们咱别搞得象打了败仗似的,大家都洗洗干净,新同志要补进来了,咱们要让他们看看咱们七连是支什么样的连队。”
  林文贵也是一边吞着男儿泪一边给大家鼓劲儿。
 
  与此同时,一批运输员冲破炮火封锁进入了坑道。
  除了急需的物资,他们还带来了两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祖国人民慰问团第二分团到五圣山前线了!”
  “军长决定30日晚上举行大反击!”
  大家热泪盈眶,咱们要熬出头啦!
  指挥员们向大家分送祖国慰问团的慰问品时,所有的人都站起来,立正,敬礼,双手接过慰问品。
  包括那些重伤员。
  指挥员们对他们说你们为保家卫国负伤了,躺着就可以了,祖国人民是不会怪罪他忠诚的儿子的。可他们仍然要站起来,因为那些慰问品上都贴着、喷着至尊至贵的字眼:
  “赠给最可爱的人!”
  这个时候,所有人想的都是:咱们后面就是五圣山,五圣山上面有从祖国来的亲人,他们代表祖国在看着咱们打仗。
  咱们一定要让他们看着咱们打胜仗!
 
  从28日起,第四十五师按预定方案,以无座力炮对597.9高地上韩军第二师工事、地堡群,进行了预先破坏射击。至30日中午,将其工事摧毁了30%。
 
  29日21时,秦基伟军长批准了第四十五师和第二十九师首长联名上报的反击作战方案,同时指示:“为利用有利地形,大量歼灭敌人,30日夜只拿下597.9高地主峰,其余次日夺取之。”
 
  30日午后12时至17时,置于五圣山顶的第十五军山炮和野炮群居高临下,又将597.9高地残存的地堡群摧毁过半。
  这次,第十五军反击部队一反过去总是在黄昏时分进行反击的常规,光打雷不下雨,使韩军第二师部队在熬过了“黄昏关”后放松了警惕,躲进了地堡睡大觉去了。
21时,第十五军支援炮群133门火炮昂起了头,对空掩护的数十门高炮也对准了天空,火箭炮兵第二0九团24门“喀秋莎”也悄悄从隐蔽地开上了公路一字排开。
  德山岘第四十五师指挥所内,崔建功紧盯着手表。
  当时针指向22时,崔建功一挥手:
  “开始!”
  霎时间,寂静的夜空滚过了一阵惊雷,597.9高地被熊熊烈焰吞没,火光映红了半个天空。
  597.9高地整个被翻了个个儿。
  5分钟炮火急袭后,炮火向纵深转移,五颜六色的信号弹也腾空而起,机枪也欢叫起来,还伴着阵阵喊杀声。
  韩军不知是计,纷纷钻出掩蔽部,进入阵地。
  这时候炮火突然又折回了头。
  这一回,是火箭炮兵第二0九团的“喀秋莎”。
  那“喀秋莎”声儿不大,却挺奇特,“啾、啾、啾”的,7秒钟时间,350多发火箭弹全部砸在了刚冲出掩蔽部的韩军官兵们头上。
  高地上一片炫目的白光。
  坑道里的战士们看得心花怒放。
  后来才知道,韩军第二师的准备增援第二梯队和支援炮群,被这突如其来的“喀秋莎”给“喀”得人仰马翻,高地上的工事被摧毁了70%,人员杀伤效果更是显著——没剩下几个能喘气的,光观察所看见敌人拉走的尸体就有30多辆卡车。
  还不要说在阵地上拉不走的那些。
  炮打得惊天动地,可方圆几十公里内,无线电一片静默。
  一切早就精心策划好了,只瞒着范佛里特。
 
  25分钟后,突击分队的步话机里传来丝丝声响。
  “开饭!”
  这是密语,意思就是现在该拿敌人下饭了。
  第四十五师新补充的8个连队和第二十九师第八十六团两个连,分东西两路,向597.9高地猛扑。
  东路突击分队是第一三四团第七连、第八连和第八十六团第三连和配属给第一三四团第八连指挥的第一三五团第六连第二排。
  坚守1号坑道的第一三四团第八连率先冲出坑道。
  虽然在坑道里呆了半拉月不见天日,连走路都摇摇晃晃站不稳,但一打起来,全象上足了发条一样地弹起来,也不知哪来的劲头,风风火火一个冲锋就拿下了1号阵地。
  接着,按预定计划,3个连兵分数路,直插主峰。
  西路,第一三五团第四连政治指导员宋春元亲自掌握着重机枪和无座力炮掩护大家向10阵地冲击——他们的任务是给紧随其后的第一三五团第六连打开通路,直取3号和9号阵地。
  韩军第二师第十七团一个加强排和他们的地堡一起飞上了天。 
  通路打开了,第一三五团第六连跟着冲向9号阵地。
 
  这个阵地的攻击却不太顺手。
  第六连只有第一、第三两个排,连长万福来将他们分作两个波次,一波接一波向上冲,连续攻击4次,才将它拿下来,而这时全连仅剩下4个人,政治指导员冯玉庆牺牲,万福来自己也身负重伤——被一块拳头大小的弹片钉在嘴上,满脸是血晕厥过去。
  第六连再也无法向3号阵地发展进攻。
  韩二师乘机一个反扑,又将9号阵地夺了回去。
  幸亏后边还有张计法的第一三五团第七连,又把敌人反下去。
  这才把阵地巩固住。
 
  东路突击部队也遇到了阻力。
  配属给第一三四团第八连的第一三五团第六连第二排人员已经伤亡过半,距离主峰3号阵地还有50多米远,被一个从炮火中残存下来的复活火力点给压住了。
  第六班只剩下班长吕慕祥一个人了,还5处负伤,浑身是血。
  临配属八连时,连长万福来曾经叮嘱他:
  “你们是黄继光所在班,腿打断,头打掉,人不能丢,特别是到人家那边打仗,一定要给咱六连露脸!”
  吕慕祥当时就发狠:
  “连长放心,咱轻伤跑上去,重伤爬上去,死也要死3号阵地。”
  吕慕祥确实是说到做到——他现在就正在往上爬!
  然而他伤得实在太重,爬到火力点时,剩下的力气竟只能拔掉手雷的保险针,而连扔出去力气都没有了。
  他趴在地堡上拉响了手雷。
  突击部队呐喊着冲上主峰。
  吕慕祥,黄继光的第一位传人。
 
  战至31日凌晨0时,第一三五团第七连最后一个投入战斗。
  这支生力军来得正是时候——此时韩军两个连正拼命往1号和3号阵地反扑。
  连长张计法和政治指导员林文贵指挥部队劈头盖脑一阵手榴弹将他们砸了下去。
  顺势还收复了7号阵地。
  至此,597.9高地反击胜利结束。
  这次反击虽然没有全部收复597.9高地表面阵地,但主峰和几个主要阵地已被第四十五师部队牢牢地控制在手中。一夜之间,第四十五师和第二十九师10个连队1 600余人先后投入战斗,共计歼敌1 500余人,其中包括韩军第二师第三十一团第二营全部、第三营第九连全部,俘敌41名,缴获重机枪9挺,轻机枪18挺,各种火炮7门,各种枪200余支。
 
  崔建功长舒了一口气,同时发出命令:
  597.9高地上所有反击部队统归第一三五团第二营参谋长张广生指挥,就地整组,转入防御。
  凡坚守24小时以上的连队,记功!
 
李德生来了,丁一权走了!
 
  丢了“三角形山”主峰,丁一权气急败坏,暴跳如雷。
  前两天,“联合国军”总司令马克·克拉克上将在美第八集团军司令官詹姆斯·范佛里特中将和美第九军军长鲁本·詹金斯中将陪同下,来到金化前线视察。几位将军把韩二师给狠狠夸奖了一番,对丁一权关于增加兵力和炮火的要求也满口答应,让美空降第一八七团、韩军第九师、埃塞俄比亚营、哥伦比亚营和韩军第三十七团处于待命状态,随时准备增援韩军第二师。
  丁一权当时受宠若惊,差点没晕过去。
  这才不过两天,怎么***又让人家给撵下来啦?
  31日凌晨4时,在丁一权的严令之下,韩军第二师第三十一团团团长金容珣上校指挥本团部队,加上新调上来的埃塞俄比亚营,向刚占领了597.9高地主峰的第一三五团第七连发起猛烈反扑。
  丁一权全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在犯傻。
  没看出来?美国人这是想抽身啦!
 
  由于反击战斗31日凌晨才结束,597.9高地上的第四十五师守备分队基本上没有时间改造和抢修工事,只能依托敌人的残破地堡和尸体、弹坑与敌人周旋,坑道里所有能动的人都上了阵地,连长张计法守得非常吃力。
  团长张信元屡屡询问情况,张计法都只有一句话:
  “首长放心,坚决守住阵地,没有问题!”
  可越是这样,张信元就越不放心,他太了解这位部下了。
  这是条打死也不叫饶的硬汉。
  张信元知道这节骨眼上张计法最缺的什么:
  人,弹药。
  可张信元现在整个就是一个光杆团长,手头一个兵也没有。
  张信元几次看了看与他一起同坐在指挥所里的第八十六团团长周连杞,又几次把已经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自古英雄多傲气,张信元是一个从不愿开口求人的人。
  可仗打到这份上了,要不开口,就误了大事了。
  “老周,情况严重啊,派一个排增援吧?”张信元红着脸道。
  “现在上不去呀?等黄昏吧!”
  周连杞摇摇头,心说感情不是你的兵你不心痛。
  张信元急得要冒火,本来按指挥惯例,同级指挥员在一起指挥战斗,一般以先来的指挥员为主,可现在大家分属两个师,凡事只好商量。现在商量不通,只好上报。
  张信元把话打到师指,向崔建功作了报告。
  崔建功那儿也是跟第二十九师师长张显扬在一起。
  崔建功顺手就把电话递给了周连杞的顶头上司张显扬。
  张显扬一问明情况很干脆地对周连杞说:
  “张团长对阵地熟悉,你听他的,拿一个排上去!”
  “现在炮火太猛,等黄昏吧?”周连杞固执已见。
  张显扬腾地一下就火了:
  “马有笼头猪有圈,军人要有纪律观,你贻误战机我杀你的头!”
  喀嚓一声搁下话筒。
  周连杞一听师长火啦,立马痛痛快快派出了一个排。
 
  这个排来得正是时候。
  张计法他们正打到节骨眼儿上,看看就要招架不住了。这下来了一批生力军,还带着一批手雷、爆破筒和手榴弹什么的,劈头盖脑就把正在狠命往上冲的埃塞俄比亚营给砸了下去。这时,第一三五团第二营参谋长张广生又不断地给团属八二迫击炮群指示目标,引导炮火拦住韩军的增援部队,直到中午11时,仍然牢牢地掌握着阵地。
  可惜张广生在向崔建功报告战况时被一枚炮弹击中。
  他倒下的地方与黄继光牺牲处只有几米远。
  这本是个很有前途的指挥员,共和国的将军苗子。
 
  刚打了7个小时,韩军第三十一团就已经垮了。
  而且一个阵地也没夺回来。
  还搭上了个来自黑非州的埃塞俄比亚营。
  这些非洲黑人打得很惨,下来的人不足上去的一半。
  其实最惨的事情是自己刚刚从殖民主义桎梏下解脱出来,却要为新殖民主义者充当了炮灰。
  气急败坏的丁一权还想接茬干,被赶来的詹金斯拦住了:
  “今天算了吧,我给你调部队来,明天一定要夺回三角形山!”
  就是,丁一权的本钱早就透支了,打从接手三角形山,手中的兵也没剩下几个了,要不是有补充,早就散了架。前几天的反击,几个小时一个加强营打剩几十个人那已经成了常事。
  昨晚那场战事,更是耗尽了韩二师的全力。
  好在范佛里特还备有本钱。
 
  当晚20时,丁一权下达77号作战命令,其要点为:
  韩军第三十团配属给韩军第二师,于11月1日8时整接换第三十一团防地;交防时,除工兵外,所有配属及支援部队均归第三十团团长林益淳上校指挥;第三十一团交防后转为师预备队。
  这是丁一权在韩军第二师师长任上下达的最后一个命令。
 
  而就在这个命令下达4个小时后,中国军队再次发起了反击。
  在第十五军炮群6个野榴炮连的掩护下,第一三四团和第八十六团各一个连与坑道部队配合,战至11月1日1时,全歼韩二师两个连,恢复597.9高地全部表面阵地。
  也就是在这天,丁一权升了官,扔下这个烂摊子,上任去啦!
  瞅准机会就给丁一权升官,这是白善烨早就许下的愿。
  丁一权当上了韩二军团副军团长。
  但在打了败仗的节骨眼儿上升官,却让人匪夷所思。
  这大韩民国国军的官儿是不是也太不值钱了?  
李德生来了,丁一权走了!
 
  丢了“三角形山”主峰,丁一权气急败坏,暴跳如雷。
  前两天,“联合国军”总司令马克·克拉克上将在美第八集团军司令官詹姆斯·范佛里特中将和美第九军军长鲁本·詹金斯中将陪同下,来到金化前线视察。几位将军把韩二师给狠狠夸奖了一番,对丁一权关于增加兵力和炮火的要求也满口答应,让美空降第一八七团、韩军第九师、埃塞俄比亚营、哥伦比亚营和韩军第三十七团处于待命状态,随时准备增援韩军第二师。
  丁一权当时受宠若惊,差点没晕过去。
  这才不过两天,怎么***又让人家给撵下来啦?
  31日凌晨4时,在丁一权的严令之下,韩军第二师第三十一团团团长金容珣上校指挥本团部队,加上新调上来的埃塞俄比亚营,向刚占领了597.9高地主峰的第一三五团第七连发起猛烈反扑。
  丁一权全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在犯傻。
  没看出来?美国人这是想抽身啦!
 
  由于反击战斗31日凌晨才结束,597.9高地上的第四十五师守备分队基本上没有时间改造和抢修工事,只能依托敌人的残破地堡和尸体、弹坑与敌人周旋,坑道里所有能动的人都上了阵地,连长张计法守得非常吃力。
  团长张信元屡屡询问情况,张计法都只有一句话:
  “首长放心,坚决守住阵地,没有问题!”
  可越是这样,张信元就越不放心,他太了解这位部下了。
  这是条打死也不叫饶的硬汉。
  张信元知道这节骨眼上张计法最缺的什么:
  人,弹药。
  可张信元现在整个就是一个光杆团长,手头一个兵也没有。
  张信元几次看了看与他一起同坐在指挥所里的第八十六团团长周连杞,又几次把已经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自古英雄多傲气,张信元是一个从不愿开口求人的人。
  可仗打到这份上了,要不开口,就误了大事了。
  “老周,情况严重啊,派一个排增援吧?”张信元红着脸道。
  “现在上不去呀?等黄昏吧!”
  周连杞摇摇头,心说感情不是你的兵你不心痛。
  张信元急得要冒火,本来按指挥惯例,同级指挥员在一起指挥战斗,一般以先来的指挥员为主,可现在大家分属两个师,凡事只好商量。现在商量不通,只好上报。
  张信元把话打到师指,向崔建功作了报告。
  崔建功那儿也是跟第二十九师师长张显扬在一起。
  崔建功顺手就把电话递给了周连杞的顶头上司张显扬。
  张显扬一问明情况很干脆地对周连杞说:
  “张团长对阵地熟悉,你听他的,拿一个排上去!”
  “现在炮火太猛,等黄昏吧?”周连杞固执已见。
  张显扬腾地一下就火了:
  “马有笼头猪有圈,军人要有纪律观,你贻误战机我杀你的头!”
  喀嚓一声搁下话筒。
  周连杞一听师长火啦,立马痛痛快快派出了一个排。
 
  这个排来得正是时候。
  张计法他们正打到节骨眼儿上,看看就要招架不住了。这下来了一批生力军,还带着一批手雷、爆破筒和手榴弹什么的,劈头盖脑就把正在狠命往上冲的埃塞俄比亚营给砸了下去。这时,第一三五团第二营参谋长张广生又不断地给团属八二迫击炮群指示目标,引导炮火拦住韩军的增援部队,直到中午11时,仍然牢牢地掌握着阵地。
  可惜张广生在向崔建功报告战况时被一枚炮弹击中。
  他倒下的地方与黄继光牺牲处只有几米远。
  这本是个很有前途的指挥员,共和国的将军苗子。
 
  刚打了7个小时,韩军第三十一团就已经垮了。
  而且一个阵地也没夺回来。
  还搭上了个来自黑非州的埃塞俄比亚营。
  这些非洲黑人打得很惨,下来的人不足上去的一半。
  其实最惨的事情是自己刚刚从殖民主义桎梏下解脱出来,却要为新殖民主义者充当了炮灰。
  气急败坏的丁一权还想接茬干,被赶来的詹金斯拦住了:
  “今天算了吧,我给你调部队来,明天一定要夺回三角形山!”
  就是,丁一权的本钱早就透支了,打从接手三角形山,手中的兵也没剩下几个了,要不是有补充,早就散了架。前几天的反击,几个小时一个加强营打剩几十个人那已经成了常事。
  昨晚那场战事,更是耗尽了韩二师的全力。
  好在范佛里特还备有本钱。
 
  当晚20时,丁一权下达77号作战命令,其要点为:
  韩军第三十团配属给韩军第二师,于11月1日8时整接换第三十一团防地;交防时,除工兵外,所有配属及支援部队均归第三十团团长林益淳上校指挥;第三十一团交防后转为师预备队。
  这是丁一权在韩军第二师师长任上下达的最后一个命令。
 
  而就在这个命令下达4个小时后,中国军队再次发起了反击。
  在第十五军炮群6个野榴炮连的掩护下,第一三四团和第八十六团各一个连与坑道部队配合,战至11月1日1时,全歼韩二师两个连,恢复597.9高地全部表面阵地。
  也就是在这天,丁一权升了官,扔下这个烂摊子,上任去啦!
  瞅准机会就给丁一权升官,这是白善烨早就许下的愿。
  丁一权当上了韩二军团副军团长。
  但在打了败仗的节骨眼儿上升官,却让人匪夷所思。
  这大韩民国国军的官儿是不是也太不值钱了?
伞兵们生让土八路给欺负啦!
 
  姜文峰少将接下了这个不死不活的烂摊子。
  不过,生力军韩军第三十团倒也很给姜文峰长脸。11月1日苦战一天,终于有两个排爬上了597.9高地主峰。
  团长林益淳上校喜出望外,马上打电话给第三营营长:
  “赵南国,赶快派部队增援,一定要守住阵地!再查查这个连长是谁,老子要升他小子的官!”
  一支烟还没吸完,三营长赵南国少校电话也来了:
  “团……团长,他……他们又被中国人反下来啦!”
  “妈的,让他们再攻!”
  林益淳把电话一扔,拍桌子打板凳地骂开了。
  这没用。
  一整天过去了,韩军第三十团再也没有冲上“三角形山”。
 
  当晚,第三十一师第九十一团第八连开始接替597.9高地防务。
  由于第三十一师事前组织了各级干部观战学习,这时候也有了经验。连长张林书、政治指导员刘怀珍组织连队向阵地运动时也很有章法。他们向前运动时采用疏散队形,人与人之间拉开三四十米的间距。这样表面上看起来运动速度很慢,可却大大减小了损伤。175人的连队在两个小时的运动中只损失了一个人,也算是这次战役中的稀罕事儿了。
  第八连接替了0号、3号、9号、10号阵地的防务。
  也就从这天开始,第十二军部队逐步投入战斗。支援炮兵也增至21个连73门火炮及火箭炮兵6个连24门“喀秋莎”。
  这是志愿军为争夺一个山头所集中的最大规模的炮火。
 
  其实詹金斯丁一权也好,姜文峰林益淳也好,都不必那么气急。
  真正该着急的是这件事儿的始作俑者范佛里特,有个比喻最能表达出范佛里特现在的窘境:
  ——风箱里的老鼠。
 
  克拉克已经毫不掩饰地对这位老学长表露出了不满。
  从金化前线回到东京,屁股都还没坐热,就听见“联合国军”被逐出“三角形山”的消息,那些令人讨厌的记者们也开始在报上捅出这些令人尴尬的消息来了。
  克拉克以尽可能客气的口吻给老学长范佛里特打了个电话:
  “我的将军阁下,你这是怎么搞的?”
  范佛里特面对小师弟的质询无言以对。
  这时候,他手中的本钱也已经接近透支,能够机动的兵力只剩下美步兵第二十五师和美步兵第四十师。而这两个师是第八集团军的总预备队,克拉克不点脑袋,连自己都没有权力随便动用,否则中国人再在什么地方发起一次攻势,就足以给第八集团军带来灾难性的后果——这并不是不可能的,就在金化攻势发起期间,全线共军并没有停止向“联合国军”阵地的战术进攻。而且就是正在承受“联合国军”巨大压力的中共第十五军第四十四师和第二十九师,在20日~30日期间,也先后向西柏德里东山和平康以南万渊里地区381、391两高地正面发起猛烈进攻,给“联合国军”造成了重大伤亡。
  这时的范佛里特,既不敢向克拉克要兵,也不敢跟克拉克吹牛。
  无奈之中,他只好下令,让美步兵第七师重返金化前线。
  倒霉的美步兵第七师撤下来还不到一个礼拜哩!
 
  范佛里特的的确确是快没咒念啦!
  可范佛里特毕竟是范佛里特,他还要演一出“最后的疯狂”!
  11月2日1时刚过,美韩军又扑向597.9高地。
  先是300门火炮4个小时的火力急袭。
  天刚放亮,刚补充了兵员的韩军第三十团两个营、美步兵第七师第十七团一个营、美空降第一八七团一个营和哥伦比亚营共5个营的兵力,多路、多梯次,轮番向“三角形山”冲来。
  鲁本·詹金斯中将亲自指挥了这次战斗。
  这一天,攻得最狠的是空降第一八七团。
  这支空降兵部队从参战以来,从来就没有正正经经打过什么好仗,两次大规模的空降作战,皆未达到预期的作战目的,基本算是扑了空。这回虽然是当成步兵在使用,但总算有了施展身手的机会。
  这伙子伞兵身着一色的尼龙防弹衣,打起仗来一招一式显得有板有眼很有素养。攻击时,先放一通烟幕,接着是班排规模的小股兵力爬行试攻,查明守备分队的兵力规模和火力部署后,再以密集炮火支援连营规模的冲击。攻击受挫则退回原地,摆上“T”形对空指示板,引导战斗轰炸机进行轰炸扫射。
  很规范,很漂亮,很符合教范要求。
  可也很没用。
 
  伞兵们生生让从太行山上下来的土八路给欺负啦!
  那一天,第九十一团第八连就正好和伞兵们打了个面对面。
  第八连对付敌人冲击的办法全是书上找不着的,不漂亮,不规范,也不符合教范。都是些大白话、顺口溜,什么“添油战术”啦,什么“以少对少,以多对多”啦,什么“三低一快”啦,全是些当时名不见经传的道道,把伞兵们折腾得一点没脾气。
  伞兵们最怕的是第八连的绝活儿——手榴弹“空炸”。
  这玩“空炸”的要领其实很简单,关键是要有点胆儿。
  程序是:把手榴弹攥住——拉弦——拉完弦别扔!下边儿这道程序最关键——在头上从容转个圈,导火索哧哧着冒烟也不要着慌——然后再扔将出去。
  这种手榴弹是在空中爆炸的,弹片飞散起来也是全方位的——你趴在弹坑里也没用,弹片照样崩到你的头上。
  这简直就是门活迫击炮。
  几个月前在金城前线,第八连的老战斗英雄张象山带着一个班,就用这个绝活儿把600多个“联合国军”官兵送进了伤兵医院或者骨灰盒。
  这一回,第八连光是第四班就杀伤了400多个敌人。
  大部分是这要命的“空炸”给打发的。
 
  第八连第四班狠狠地给刚上阵的第十二军部队露了回脸。
  第四班9个人守卫9号阵地,刚打响不久班长沈金声就负了伤。
  副班长蔡金海继续指挥战斗。
  一整天,抗击了伞兵们一个排到两个连的7次猛烈冲击。
  蔡兴海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他量敌用兵,让大家隐蔽在坑道里,根据敌人的数量确定出去迎击的人数,敌人来一个排,他派一个战斗小组迎击;敌人来一个连,他派两个战斗小组迎击。
  要是敌人上来两个连,他就全班迎击。
  虽然指挥的是9个人的一个班,却显露出玩大兵团作战的脑袋。
  他们杀伤了400多个“联合国军”官兵,全班仅轻伤3人。
  这个蔡兴海,真是个将才。
 
  这一天,“联合国军”冲击次数有40次之多。
  最紧张的时候是下午16时,伞兵们冲上了第八十六团部队据守的1号阵地,阵地上的官兵全部伤亡殆尽,只剩下一个班长跑到第八连来紧急求援。
  副连长冯保芝一看情况紧急,派出一个战斗小组前去增援。
  在冲向1号阵地途中,战士李士芳身负重伤,倒下了。
  战友朱友光、王万成将他转移到石岩下,继续向1号阵地冲去。
  还没跑到1号阵地,敌人的手榴弹就接二连三地扔到了脚下。
  两人一边手扔脚踢,一边用转盘枪拼命地扫射。
  然而敌人仍然蜂拥而至,眼瞅着就要涌上阵地了。
  两位士兵二话不说——甚至没有互相商量一下,一人操起一根拉着了火的爆破筒一前一后冲进了敌人堆里,把两个震天动地的呼喊扔在了身后:
  “同志们再见啦!”
  “毛主席万岁!”
  两声冲天巨响。
  朱友光、王万成与数十个美国鬼子同归于尽。
  这也是笔者的两位大同乡,四川省安岳县人。
  都是20岁左右的小哥哥。
 
  这一天,第八连以牺牲36人,负伤59人的代价,歼灭敌人近千名,创造了一个以少胜多的模范战例,
  第九十一团,为第十二军参战,放响了头炮。
 
  加上第二十九师第八十六团的战果,这一天,中国军队以190人的伤亡代价,使“联合国军”付出了1 500余人的日伤亡代价。
  “联合国军”却一个阵地也没有夺取,整整一天毫无进展。
  这是战役打响以来,中国军队第一次完全守住了表面阵地。
  所以这一天的战斗上了《人民日报》头版。
 
  这一次成功的防御战斗,炮兵也发挥了重大作用。
  就在朱友光、王万成与冲上1号阵地的美空降第一八七团伞兵们同归于尽的同时,前沿观察所也瞅准了刚在公路上冒头的韩军第九师乘车前来增援的一个营,请示秦基伟军长批准后,火箭炮兵第二0九团两个营一反常规,白天进入阵地,突施冷箭,连打两个齐放,用死亡之光把这个30多辆汽车组成的车队给罩住了。
  几百个韩军官兵,没剩下几个能喘气的。
 
  这一天,志愿军总部正式批准第十二军归还第三兵团建制。
  次日,第三兵团副司令员王近山决定,第十二军调为兵团预备队,除已经前往上甘岭的第三十一师外,正在向谷山休整地转移的第三十四师、第三十五师也转向上甘岭方向,随时准备投入战斗;第十五军第四十五师除炮兵、通信、后勤保障部队外,撤出战斗进行休整;组成以第十二军副军长李德生为首的五圣山战斗指挥所,统一指挥在上甘岭前线作战的第十二军、第十五军所属部队;由炮兵第七师师长颜伏组织炮兵指挥所,统一指挥配属的炮兵。该两指挥所统归第十五军军长秦基伟指挥。
  李德生在第三兵团部受领任务后,随即前往上甘岭。
  3天3夜粒米未进的王近山大声叫道:
  “警卫员,上伙房给我找点吃的来!”
  吃喝完了,王近山舒舒服服地上了床:
  “李德生上去了,我可以睡个好觉了!”
  倾刻,鼾声大作。
 
十八岁的小哥哥,当了大英雄!
 
  11月3日,“联合国军”再次以一个营至一个团的兵力对597.9高地发起猛攻,第三十一师第九十一团的第七连、第九连也相继投入战斗。
  战至黄昏,“联合国军”在阵地前遗尸数百具,被迫撤出战斗。
  597.9高地屹立不动。
 
  11月4日,“联合国军”除炮火轰击外,没有发动大的进攻。
  同日,第三十一师正式接受第四十五师在597.9高地的防务。
  虽说当天没有战事,但秦基伟料到詹金斯会有最后一扑,下令将第九十三团调至待机位置,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果然不出所料。
  5日凌晨3时30分,“联合国军”的炮火准备就开始了。
  5时整,美步兵第七师、美空降第一八七团、韩军第二师共组织起8个步兵连的兵力,在炮火和飞机支援下,向597.9高地发起冲击。
  这时候,阵地上已经全是第九十一团的部队了。
  是主力,又是生力军,詹金斯这仗,算是打到头啦!
 
  事实确是如此。
  这一天,第九十一团表演得更为出色。
  第二营营长杨水保负责组织本团10多门八二迫击炮,隐蔽在597.9高地的反斜面,李长生团长交给他的任务是填补山野榴炮的火力空白,专打阵前100米开外的敌人步兵。
  然而杨水保全然没有理会“100米开外”这条清规戒律。
  他知道手下的炮手们全是参加过淮海战役渡江战役解放大西南的老战士,炮打得又准又刁,敌人在30米开外仍然能照打不误,而且能保证只打敌人不打自己人。
  这又是个教范上找不到的道道。
  那会儿严格按教范操练出来的美国兵一般说来没这道行。
  杨水保把这迫击炮火指挥得非常得心应手,指哪打哪专门跟敌人的步兵粘糊,炮弹又密又稠象下雨一般,打得美国鬼子鬼哭狼嚎。
  最紧张的一次,蜂涌而上的敌人冲到3号阵地跟前,敌我距离不到20米,而阵地的守卫者却只有第五连的一个新兵蛋子。那个新兵蛋子倒也是个不含糊的主儿,又是手榴弹,又是爆破筒劈头盖脑往下扔,搞得手忙脚乱却仍然挡不住围将过来的敌人。
  这时炮兵连长请示杨水保:
  “距离太近了,打不打?”
  “妈那个×,干吗不打?打!”
  杨水保毫不犹豫。
  他心说五连那个新兵蛋子都不含糊,老子手下可都是些老兵油子,还能让***美国少爷兵把威风给夺了去?
  10多门迫击炮一起发言,象黑老鸹一样的炮弹此起彼落不住点地跟敌人套近乎,迫击炮管打得烫手了老兵们就脱了衣服包住炮筒子继续操练。美国兵、韩国兵,哥伦比亚兵、埃塞俄比亚兵,都被打得哇哇乱哭往回跑,把第五连那个新兵蛋子高兴得在阵地上跳着脚狂呼乱喊嚷嚷着好啊好啊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五圣山后面的大炮筒子们也打得风风火火,炮弹最密集的时候,竟有双方炮弹撞在一起在空中爆炸的情景,煞是好看,成了上甘岭战场炮战的特有景观。
  这一天还出了一大奇观。
  榴炮群一发榴炮弹竟然把一架美军的炮兵校正机给揍下来了。
  榴弹炮打飞机——虽然是歪打正着,也算是前所未闻了。
 
  后来才知道,第五连那个新兵蛋子就是第十二军抗美援朝英雄榜上的“头牌状元”、人称“孤胆英雄”的胡修道。这个参军不到一年的新兵蛋子在杨水保们的炮火支援下,先是与班长李锋、战士滕土生一起,连续打退敌人多次冲锋。后来滕土生负伤,班长支援别的阵地,胡修道就一个人孤身奋战,一个人用手雷、爆破筒和冲锋枪打退敌人大小冲击41次,让280多个敌人化骨灰的化骨灰,进医院的进医院。
  胡修道战后荣立特等战功,获“一级战斗英雄”称号,被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授予“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英雄”称号和一级国旗勋章、金星奖章。
  著名作家杨朔曾为他写过一篇很著名的报告文学《金星英雄》。
  这也是笔者的一位小同乡,四川省金堂县人。
  那时也是个20岁的小帅哥。
  不是笔者故意在这儿穷显摆乱拉老乡关系,确确实实是当年的志愿军英雄中四川藉战士人数最多,所以确确实实也该着笔者在这儿为这些老乡们得意、骄傲和牛气一把。
  谁让10个中国人中就有一个四川人呢!
 
  5日下午15时,“联合国军”偃旗息鼓,停止了进攻。
  这是11月以来,“联合国军”收兵最早的一天。
  命令是美第九军军长鲁本·詹金斯中将下达的。
  身为老行伍的他已经看出,这个山头是***无底洞,再这么折腾下去已经被对手们挤兑得很寒酸的人头帐就要透支,美利坚合众国的纳税人们倘若知道真相,是绝不会容忍自己再进行这种毫无收益的血腥赌博的。“联合国军”现在的士气已经低到了极点,战前为了激励士气,有人曾以两名美国著名性感女星的名字命名了三角形山的两个山头——珍妮·罗素山和桑德山,让士兵们喊着她们的名字发起冲击。可现在常常处在性饥渴状态的大兵们对这两个骄艳的尤物也失去了兴趣,都说什么“为这两个放荡的小淫娃卖命实在不值”。
  这只出不进的买卖还能做下去吗?
 
  与此同时,李德生将军受命在五圣山组成五圣山战斗指挥所。
  遵照第三兵团王近山副司令员指示,第十五军秦基伟军长于当日傍晚下达命令:第四十五师除炮兵、通信、观察、后勤机构原地不动,以保证第十二军部队作战外,坚守597.9高地和537.7高地北山的全部任务移交给第三十一师,第四十五师部队撤出上甘岭,前往兵马洞休整。
  当夜,第九十三团第一营接收597.9高地部分阵地防务,与第九十一团一起,全面接替597.9高地防务。
  第九十二团也接替了537.7高地北山阵地防务。
  至此,第十二军部队全面接手上甘岭战区防务。
三角形山易手:给美国大选的一份厚礼。
 
  第四十五师撤下来的3个团长在德山岘师指与崔建功重逢。
  一个万余人的满员步兵师,差不多打光了——伤亡8 752人(亡3 076人,伤5 676人)。
  大家紧紧拥抱、悲喜交加。
  “真没想到还能活着见面!”第一三三团团长孙加贵说。
  “这回我知道什么叫千斤重担了!”第一三五团团长张信元说。
  “师长,咱们痛痛快快喝一回吧!”第一三四团团长刘占华提议。
  崔建功拿出一个大缸子倒满老白干,和大家豪饮起来。
  喝着、喊着、唱着、笑着,咱们终于熬出了头。
  最后都哭成了一团……
 
  3个星期时间,第十五军付出了万余人的伤亡代价。
  其间,第十五军第四十五师全部步兵连队中,两次打光重建的就有16个连队,全师班一级骨干伤亡率为100%,排级干部也近90%,连级干部则在65%以上。第十五军的王牌杀手锏第一三四团第八连——也就是后来的赫赫有名的“上甘岭特功八连”,3星期内3次打光,又3次重建,又3次扑上去打得惊天动地。
  什么叫“前仆后继”?看看上甘岭上的中国士兵!
  “联合国军”伤亡亦巨,减员达13 000余人,美步兵第七师失去战斗力,被迫撤出休整,韩军第二师所属4个团绝大部分连队都被补充过2~3次。
  当天,志愿军总部致电第三兵团参战部队,祝贺收复597.9高地,要求参战部队“再接再厉,坚决战斗下去,直至将敌人的局部进攻完全彻底粉碎。”
  当天,美国大选结束,德怀特·艾森豪威尔当选美国总统。
 
  范佛里特懊丧极了。
  当天,他就赶到金化前线视察。
  但没有资料显示他在这一天说过什么话,下过什么命令。
  而能够看到的效果是这样的——
  6日,美第八集团军新闻发布官以西方式的坦率宣布:
  “到此为止,联合国军在三角形山是打败了。”
 
  无孔不入的无冕王们发出的报道和评论更为悲观,他们的报道说,在最近3个星期的战斗中:
 
  联合国军所牺牲的人员和所消耗的军火,已使联合国军的司令官震惊了,而且若在最后公布全部损失时,还将使公众震惊。这3个星期的战斗是28个月的朝鲜战争中第二次损失精锐部队最多的战斗,这次损失仅次于1950年第八集团军在北朝鲜惨败时的损失。
 
  德怀特·艾森豪威尔一上台就收到中国人的一份厚礼。
  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597.9高地收复了,双方对537.7高地北山的归属格外关注。
  11月5日,就在597.9高地得到巩固的当天,志愿军第三兵团副司令员王近山、副政治委员杜义德和参谋长王蕴瑞根据志愿军总部首长“坚决战斗下去”的指示和新的情况和敌我态势,对巩固597.9高地和夺回537.7高地北山的作战作了重新部署。除仍按原计划让第四十五师撤出休整外,决定将第十二军第三十一师3个团全部投入该两高地作战;第十二军第三十四师第一00团、第一0六团为预备队,准备继第三十一师之后投入战斗,并在战术上也作了相应指示。
  这份《关于对五圣山作战部署》当天即上报志愿军总部。
  6日,分管作战的志愿军副司令员杨得志收到了这个部署,认为这个方案“内容翔实、安排周密、切实可行”,随即转呈军委,同时,将志愿军总部《加强第十五军作战地区之决心部署》同时上报军委。 
  7日,志愿军总部即收到毛泽东亲自起草的军委同意志愿军总部和第三兵团部署的复电,并指出:“此次五圣山附近的作战,已发展成为战役的规模,并已取得巨大的胜利。望你们鼓励该军,坚决作战,为争取全胜而奋斗。”
  对从朝鲜来的电报,毛泽东从来就是即来即回。
 
  9日,第九十三团第三营营长甄申指挥部队利用坑道工事掩护,用营属无座力炮和六0炮将597.9高地最后一个失守的阵地——11号阵地上的敌人火力点大部摧毁,入夜后发起冲击,收复了阵地。
  至此,597.9高地阵地全部得已恢复。
  此后,双方虽然在这个高地仍有攻防战斗,但姜文峰只是把这里作为配合537.7高地作战的牵制方向,没有多大劲头。第九十一团则利用坑道工事,防守与反击相结合,始终牢牢地控制着阵地,大量地杀伤敌人,掌握着主动权。还创造过杀伤敌人260余人自己无一伤亡的优秀战例。
  范佛里特也好,姜文峰也好,都顾不上这头了。
 
  虽然在“三角形山”认了栽,但范佛里特仍然心存侥幸。
  他手中还有个“狙击兵岭”。
  说起来美国人很没面子,原来从不把韩军放在眼里,现在美军在“三角形山”被打得稀里哗啦,可“狙击兵岭”却还在人家韩军手里握着哩。
  这仗,打得既冤枉,又窝囊。
 
狙击兵岭,不是个好去处!
 
  597.9高地争夺期间,537.7高地北山的争夺也没有停止过。
  虽然都是小分队规模的。
  跟日本鬼子过过招的第一三三团团长孙加贵一上阵就看出,当面这些李伪军很象当年的日本鬼子,他们的炮火组织、地空协同虽不及美国鬼子,但却要狡猾得多、顽固得多。美军一旦失去炮火支援,那仗就根本不能打,近距离交手更是稀松软蛋;而韩军就不一样,他们敢于依靠手中武器进行战斗。美国兵一旦被击退就滚到山坡下等待炮火支援;而韩军则只退到手榴弹投掷距离之外隐蔽,稍事喘息又接着往上扑。美国兵只敢一大堆一大堆地出来,而韩军三五个人也敢进行偷袭,甚至敢跟中国兵们拼刺刀拼手榴弹。
  上甘岭上的韩军比美军难打,这是许多当年老战士们的共识。
  不过干过武工队长的孙加贵也不含糊,就在秦基伟、李德生全力夺取和巩固597.9高地期间,他在这边也让担任537.7高地北山守备的第一营营长石财和利用坑道工事,组织精干的六0炮火,掩护班规模的小分队袭扰敌人,使占据表面阵地的韩二师每天都在中国兵们的光顾之下疲于奔命,往往白天工事刚一修起来,晚上就被中国兵们给掀翻了,进展十分缓慢。
  然而还是得承认,相较于直线思维的美国兵,同样长着一颗东方人脑袋的韩国兵们确实要聪明得多,形势逼迫之下他们很是费了些心思,想了些办法,搞了许多发明创造。
  其中最突出的要算是“汽油桶阵地”。
  这是韩军第二师第十七团第五连连长金宰东上尉的发明
  这种“汽油桶阵地”是在空油桶的一面钻上枪眼,而把另一面揭开通口连接交通壕,然后埋在地下再用麻袋挡住枪眼的周围作为单兵的立射掩体。这种由空汽油桶和麻袋包相结合的掩体,移动起来很方便,还可以作为防弹桶用。
  据第十二军《阵中日记》载,王近山将军在《对五圣山作战的战术指示》中曾如是评价韩军:
 
  ……在战术上美军死板,伪军较灵活、鬼、狡猾。能抢修工事,善于在反斜面死角处屯兵,向我进行连续之反扑。
 
  朝鲜战争后期的韩军,的确长进不小。
 
  姜文峰心里明白,秦基伟的下一记拳头,一定会落到自己头上。
  相较于丁一权,姜文峰要清醒得多,他已经看出来美国人这是想撒手了。现在让自己在“狙击兵岭”熬下去,只不过是碍于面子,存有侥幸心理,由此及彼揣度对手也会因已夺回一个山头保全了面子而善罢干休而已。
  况且送命的不是美国兵,他们也用不着心痛。
  不过姜文峰心里也明白,连整个“大韩民国”都受制于人,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打下去。
  问题是对手会在哪天发作呢?
 
  11月11日,气温骤降至零下,韩军官兵纷纷躲进地堡。
  16时整,随着一阵阵山崩地裂般的巨响,537.7高地北山完全被罩在烟尘中,就象在暴风雨中的小船颠上颠下,摇晃不休。
  参加过那场战斗的老战士们说,当时真能感觉到山头在摇晃。
  这一次,李德生集中了山、野、榴炮70门、八二迫击炮20门、火箭炮24门,足足进行了25分钟的炮火准备。
  16时25分,第九十二团第一连、第七连和第八连兵分两路发起冲击。
  反击出乎意料的顺利。
  激战一个半小时,537.7高地北山表面阵地即全部恢复。
 
  然而固守却成最大的难题。
  第九十二团灭敌心切,投入兵力过大,攻击时遭敌炮火杀伤严重,伤亡300余人,其中第七连和第八连剩下的人加起来也不到30人,已经难以完成巩固阵地的任务。
  团长李全贵只好让副团长姚履范率部队连夜上山增援。
  次日清晨,已经整补过3次的韩军第三十二团在密集炮火掩护下气势很壮地扑了上来。
  战斗进行得异常激烈,大半天时间,双方冲击与反冲击竟达二三十次之多,双方都杀红了眼。第二连副班长曾平章左手端着冲锋枪,右手提着手雷,手榴弹捆满了一身,独自一人击退了敌人多次冲击,最后身负重伤,抱着一根爆破筒滚下山坡里的敌人堆中……
  有老战士告诉笔者,在上甘岭战役中,这是一种普遍现象,
  激战竟日,除了1号、9号阵地,其余阵地全部失守。
  副团长姚履范本想再度发起反击夺回阵地,却发现自己差不多已经成了光杆司令——11日夜间的反击和12日白天的坚守,已经耗尽了第九十二团第一营和第三营6个连的兵力,伤亡累计已达650余人,而第二营尚在后面充当军工搬运弹药,当晚无法赶上来参加战斗。
  姚履范恨恨不已:这仗,打得太残酷了。
 
  反击只得推迟到13日晚上进行。
  第二营的官兵们在15华里的山路上昼夜不停地抢运弹药,正处于极度疲惫之中,突然接到命令要在当晚投入反击,那份紧张仓促可想而知——背弹药没法带武器,枪支都放在后边,指挥员们事前都没有想到会那么快投入战斗,敌情地形也不清楚。
  李德生副军长、刘瑄政委、李长林副师长还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来催,催到急处还骂骂咧咧话都往难听里说,什么撤职啦开除党藉啦提头来见啦,你要不行就回去抱孩子啦,等等等等。
  这算客气的,厉害的如许世友这类将领,一顿国骂是免不了的。
  不过姚履范现在顾不上那么多,撤职也好杀头也好那是以后的事,当务之急是准备充分把仗打好把阵地夺回来。
  急切之中,他派人拦在运输线路上,来一个拦下一个,拦下来就将就着扛来的手雷手榴弹武装起来,再将就着在阵地上捡些卡宾枪机关枪什么的就算齐了。
  打嘛,就更干脆了。
  指挥员们告诉大家,哪里有探照灯就朝哪里打。突击队前边几个人一人扛一袋面粉,边跑边撒,标出路线,大伙跟着这路线往上冲。
  这也算是今古奇观了。
 
  姚履范被骂得狗血淋头,打得却痛快淋漓。
  8分钟的炮火急袭,22时整(比预定时间推迟了3个小时)第九十二团第二营发起冲击,20分钟解决战斗,歼灭敌人300余人,全部恢复表面阵地。
  然而攻占虽然容易,坚守却万分困难。
 
  从14日凌晨2时开始,第九十二团已经全团投入。
  让李全贵团长痛惜不已的是,这一天,耗尽了他的全部力量。
  这一天的战斗空前激烈。
  天刚一放亮,韩军第二师又投入刚补充满员的预备队第十七团,向537.7高地北山猛扑。孤注一掷的姜文峰集中了极其猛烈的炮火,还得到了数十架战斗轰炸机的支援,打得十分卖力。
  第九十二团陷入苦战。
 
一念之间:英雄与懦夫
 
  第六连第七班守卫的1号阵地态势突出,易攻难守。
  他们不仅受到敌人不停顿的攻击,还受到东边注字洞南山敌人重机枪火力的威胁,坚守战斗打响不久,班长程荣庆右手和左腿就就负了伤,被连长强令进坑道包扎休息。
  一支烟功夫,外边就传来消息,连长牺牲了。
  又一会儿,代理连长指挥的司务长也牺牲了。
  伤员们一听紧张起来,阵地上已经没有排以上干部了。
  “同志们,不要紧,我是共产党员,我来指挥!”
  程荣庆坐不住了,他颤巍巍地柱着冲锋枪站起来:
  “同志们,咱们现在守卫的这个阵地,是老大哥部队的同志们流血牺牲保住了交给我们的,要是从我们手里丢了,我们对得起谁?二十九师有两个同志不知你们听说过没有?他们一个叫薜志高,腿被炸断了;一个叫王合良,眼睛被打瞎了。但他们都没下去,瞎子把瘸子背起来,瘸子给瞎子指路,还打冲锋枪,投手榴弹,向敌人反击。大家说,我们该怎么办?”
  “班长,别说了,你说怎么打咱就怎么打!”
  能动的伤员都挣扎着一边往起站,一边操家伙。
  不能动的一边挣扎一边急得直哭。
  “同志们别急,你们在坑道里给我们压子弹!”
  程荣庆扔下这句话,领着10来个伤员上了阵地。
 
  程荣庆不愧是个老兵,把战斗组织得很好。
  然而黄昏前,他又第三次负伤。而且伤得很重,双目失明。
  程荣庆仍然不下去,让战友们给自己指示方向,自己摸索着抓起手榴弹往山下扔。
  在场的人都热泪盈眶,打得也更猛了。
  天黑前,一块弹片划破了这个老兵的肚皮,肠子流出来一大截,他把肠子塞进去用军衣裹紧,继续扔手榴弹。
  站不起来就趴着扔。
  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在上甘岭,象程荣庆这样可歌可泣的普通战士实在是太多太多,笔者手头有名有姓的资料就有一大本,在整理时常常都是一边读一边大把大把地大弹男儿泪,倘要一一列出本文的容量恐怕就要大大溢出了。
  这些老一辈最可爱的人真是太可爱太英勇了。
 
  当然也有怕死的,甚至还是指挥员。
  象第九十二团第二营营长焦树枝、第九十三团第五连连长车同安。作为这支王牌主力的指挥员,他们都曾经有英勇战斗的过去——否则也当不了指挥员。
  可惜到了这个坎上却迈不过去了。
  两人都自伤下了阵地。
  两人都理所当然地要受到革命纪律的制裁。
  焦树枝自杀,车同安枪毙。
  听说第十五军也出了个第一三四团第一营营长李正庸,就在黄继光牺牲那天临阵脱逃,受到了开除军藉、遣送原藉的纪律处分。
  虽说还活着,可跟死了有什么两样?
  诗人臧克家有首诗,好象是这样的:
 
有人死了,
却还活着;
有人活着,
却已死了。
 
  英雄和懦夫的概念泾渭分明,但相互易位常常都在一念之间。
 
  李全贵团长听到程荣庆牺牲的消息急得团团转。
  可自己手头已经没干部了,身边几个参谋对阵地又不熟悉。
  他只好让在第四十五师留下来协助工作的王福新上去指挥。
  王福新二话没说敬个礼提着手枪就冲出了指挥所。
  李全贵突然心中一颤:第四十五师没几个活着的连长了。
  他赶紧打电话向师政治委员刘瑄报告。
  果不出所料,向来温和的刘瑄大发脾气:
  “人家已经九死一生,是老大哥部队留下的种。我派给你是让人家帮你顾问的,你***把人家往上赶是安的什么心?赶紧给我追回来!”
  李全贵派通信员追回了王福新。
 
  李德生也怕把第九十二团全打光了,命令他们撤了下来。
  得留点种子呀,不然补了新兵谁来带?
  不过第九十二团虽然没被打光,可也离打光不远了。
  3天3夜的攻防作战,第九十二团全团伤亡1 400余人。
  上去时可是2 000多人的满员步兵团哪。
  姜文峰当然更没讨到便宜,他的第三十二团和第十七团又一次被打成残废,11日以来,累计伤亡已达2 900余人。
  姜文峰快奉陪不起了。
高丽棒子拒绝美军命令,少见!
 
  接替第九十二团的是第九十三团第二营、第三营。
  他们上来了也只守了3天3夜。
  那个时候,537.7高地北山阵地已经变成了一座光秃秃的山,全是一片虚土,随手抓起一把土来,里面都绝对有硌手的弹片。人在上面走路就象在沙堆上走一样。
  这几天,姜文峰先后组织了16个营的兵力猛扑北山阵地。
  第九十三团也是一支很牛气的部队,抗战时期曾经参加过著名的黄烟洞保卫战,曾被命名为“黄烟洞保卫战英雄团”和“朱德警卫团”,入朝后参加第五次战役和金城防御作战也表演出色。
  他们打得英勇顽强,3天内杀伤韩军2 000余人。
  然而还是丢了5个阵地。
  客观地说,相较于597.9高地,537.7高地北山阵地确实不好守,两边只隔着一道相连的山梁,最近处相距仅数十米,韩军从主峰居高临下一溜小跑就能冲上北山。北山上距敌人最近的7号和8号阵地丢得最快,也最多。
  付出的伤亡也最大。
  既是主力,当然不会认这个帐:如果就这样向后续部队移交防务,将来可是好说不好听,到哪儿都抬不起头。
  17日深夜,第九十三团第三营参谋长赵小五将高地上仅存的40多个连排干部和勤务人员组织起来,亲自带领他们作最后一击,夺回了3个阵地。
  至此,第十二军已经在537.7高地北山上投入了第九十二团、第九十三团共5个营另一个连。
  加上守备597.9高地的第九十一团,第三十一师已全师投入。
  才过两天,第九十三团两个主力营也象灯油一样被熬干了。
  而北山阵地仍未完全巩固。
 
  “你们第三十一师的人下去吧,没你们的事了!”
  18日拂晓,第一0六团团长武效贤大大咧咧地走进了第九十三团指挥所。
  早就在待机位置候得难受的第一0六团摩拳擦掌上来了。
  团长武效贤8月间刚从南京军事学院毕业归来,又经历过诸多残酷的战斗,也算是土包子出身的科班了。可15日他带着营连干部在上所里北山观察所一面听第九十二团首长介绍情况,一面观察第九十三团的战况时,仍然感到极度震惊。 
  其时已值初冬季节,远山近岭都被刚下过的小雪盖住了,一片银色世界,唯独537.7高地北山的一小块地方被炮火打成了一片黑色的焦土,是个黑秃秃的怪模样。阵地上硝烟滚滚,爆炸阵阵,虽然隔着老远,仍能感觉得到那个小山头在震颤和摇晃。
  完全可以想见第九十三团打得多么艰苦。
  他已经预感到,第一0六团将要面临最严峻的考验了。
  却没有想到第一0六团会这么急迫地上阵。
 
  李德生给武效贤把话说得很硬:
  “你们上去以后,我们第十二军再也不派部队了,阵地巩固后交第十五军!你们要打到底,收摊子!”
  其实这是李德生的激将法。
  他手头还有第三十四师的另两个团在待命哩。
  人家那是算准了武效贤就吃这个。
  “7号和8号阵地暂时不放部队,咱用炮火控制它。”
  李德生特别叮嘱道。
 
  18日拂晓,第一0六团全部接过537.7高地北山防务。
  进了一趟刘伯承老总的科班,武效贤的章法就是不一样。
  先开始,第一0六团打得也很艰难,虽然18日整整一天一个阵地也没丢失,但却把第三营第八连整整一个连给打光了。
  19日凌晨,丢了一个6号阵地,让第七连给夺了回来。
  第七连也被打光了。
  20日,6号阵地又丢了,第九连也打光了。
  营长权银刚3天3夜没吃饭,却抽光了3条“大生产”,看到这一天打光一个连,既伤心又着急,不知如何是好。
  当晚,第二营第五连增援上来反击6号阵地,激战数小时,伤亡几十个人,连长朱国法、副连长陈洪范也相继阵亡。
  而阵地却未能夺回。
 
  21日,王聚新、权银刚和王润成一合计,决定改变战法。
  晚上20时,他们一反常规,不进行攻击前的炮火急袭,以第五连唯一完整的第三排,由排长胡升高带领,利用夜暗从448高地出发,悄悄通过1000米的炮火封锁区,按预定方案,第七班、第八班摸到拒敌人仅40米处的攻击出发位置。
  这时敌人还没发觉他们。
  21时10分,王聚新收到准备完毕的信号,发出冲击命令。
  仗打得很干净利落,从开始到结束,不过10分钟。
  歼敌一个半班,第五连伤4人,夺回了阵地。
 
  这一仗很小,意义却极其重大。
  武效贤团长也已经看出,原先那种“先炮火准备,然后炮火延伸步兵冲击”的章法已经被敌人摸着规律了。这边炮火刚一延伸,敌人的支援炮火马上就盖了过来,造成反击时的重大伤亡,也影响到固守时的后劲。
  这种3天打掉4个连的情况再也不能延续下去了。
  经向李德生副军长汇报并取得同意后,他们换了章法。
  此后,他们不再坚持以往的“阵地每失必反”,而是集中力量守住主要阵地,对其它阵地则以火力控制,即使敌人占了去,守着也徒然增大伤亡,最终还得放弃。同时,他们在反击时也不让敌人摸着规律,有时前半夜进攻,有时后半夜;有时炮火急袭,有时不炮火急袭而用偷袭。防守时,用小兵群战法和“添油战术”,你来一个连,我只出一个班;你来一个排,我只出一个小组。兵力少,全打光也是以少胜多……
  一面作战,一面还抢修坑道工事。
  仗打活了,阵地也巩固了。
 
  这是个节骨眼儿,武效贤硬挺了一把,姜文峰就散了气。
  姜文峰已经没本钱了。
  从20日起,他再也组织不起营级规模的进攻了,每天只能以连排兵力作连续性的小打小闹,目的也仅仅是警戒性质,完全成了秋后的蚂蚱,蹦达不起来啦。
  25日,韩军第二师撤出休整,防务移交给韩军第九师。
  韩军第九师接到的阵地只是“狙击兵岭”的7号、8号阵地。
  一条小山腿。
  而且韩九师最后还是把它给丢了。
 
  其实按范佛里特的意思,还想再熬下去,守住“狙击兵岭”。
  他一面让隶属美第十军的美步兵第二十五师将美步兵第七师替换下来到春川休整,一面又让美第九军军长詹金斯中将令韩军第二师加强韩军第九师第二十八团,继续攻击“狙击兵岭”。
  这一下把姜文峰郁积已久的积怨给引发了:
  “美国人韩国人都是人,干吗要让韩国兵给美国兵当替身?
  老子不干啦!”
  姜文峰断然拒绝了美国人的命令。
  詹金斯中将瞠目结舌,高丽棒子拒绝美军命令,少见。
  不过他也没脾气,只能上报范佛里特。
  范佛里特长叹一声,旋即默然。
  也没脾气。
 
  其实姜文峰既没理也没劲。
  不管人家美国人是什么意图,这客观上的效果是在为你“大韩民国”攻城掠地谋取利益呀?怎么成了你给美国兵当替身了?那地盘你都不想要,那干吗美国兵还要拼死拼活为你争啊抢的还到处落得不是?
  范佛里特内心肯定是在作如是推理。
  和麦克阿瑟一样,范佛里特现在也里外不是人。
 
上甘岭:争的是什么?
 
  11月24日,第三十一师新任师长吴忠到任。
  31岁的吴忠原是张国华手下的第十八军第五十二师师长,一位当时属小字辈的战将,曾指挥了解放中国大陆的最后一仗——昌都战役,为完成和平解放西藏奠定了胜利基础。而昌都战役结束之日的1950年10月24日,正是抗美援朝战争第一次战役发起的10月25日的前夜——历史的衔接竟然是如此紧密不留缝隙。
  他是在南京军事学院完成学业后赶上来打这国际仗的。
  紧赶慢赶也还是晚了一步——大仗已差不多打到尾声了。
  1955年授衔时,吴忠是最年轻的少将军,时年34岁。
 
  25日。李德生召开五圣山指挥所作战会议,决定继续争夺和巩固537.7高地北山阵地。
  同日,第十五军张蕴钰参谋长在五圣山指挥所作战会议后,回到道德洞向秦基伟作了汇报。张蕴钰认为范佛里特兵源枯竭,已无力再发动象样的进攻了,如果我们继续摆着战役的架势,从作战效益上讲是一种浪费,故建议结束战役,将537.7高地北山的争夺和最后巩固作为战术性行动来对待。
  秦基伟当即拍板;结束上甘岭战役。
 
  次日,第十五军发布上甘岭战役战绩公报。
 
  在43天的战斗中,我打退敌排以上进攻900余次,与敌进行大规模争夺战29次,以11 529人的伤亡代价,毙、伤、俘敌25 498人。其中全部歼灭敌建制1个营、18个连、218个排,击落击伤敌机270余架,击毁坦克14辆,击毁击伤大口径火炮61门,消耗敌100多个建制连的器材装备,使敌所谓“一年来最大攻势”,以彻底失败而告终。
 
  至此,举世注目的上甘岭战役以中国军队的胜利而告结束。
  名不见经传的小村上甘岭从此举世闻名。
  需要说明的是,上面这个数字是个不完全的统计数字,我军伤亡人数还应加上第12军参战部队伤亡的4 263人。
  共计15 792人。[①]
 
  11月28日20时,第十五军发出《关于兵力部署调整的指示》,解除李德生副军长的五圣山战斗指挥任务,由第二十九师师长张显扬、第三十四师参谋长蒋科统一指挥537.7高地北山战斗,第三十一师部队也逐步撤出战斗,防务移交整补后的第十五军。
  537.7高地北山的争夺持续到12月15日。
  据第十二军《阵中日记》载:12月13日,整补后投入北山争夺战的第九十一团第四连俘获一名韩军搜索排长,据其口供,韩军第二师第三十二团在11月18日至25日伤亡2 000余人;韩军第九师第二十八团自11月25日接防至12月12日换防,伤亡1 600余人。
  也就是说,不计入12月12日至于12月15日韩军第九师第二十九团伤亡数字,仅第一0六团一个团,就歼灭韩军3 600余人。
  第一0六团圆满实现了“打到底,收摊子”的目标。
 
  在上甘岭战役及争夺与巩固537.7高地北山的作战中,第十二军部队参战45天,击退敌人1个班到1个营兵力的冲击334次,进行了18次规模不同的反击,计毙、伤、俘敌12 170名。
  第十二军伤亡团以下指战员4 263人。
 
  在整个战役中“联合国军”先后投入的部队有:
  美步兵第七师;
  美空降第一八七团(欠一个营);
  韩军第二师(4个团欠一个营);
  韩军第九师;
  埃塞俄比亚营和哥伦比亚营。
  共计11个团另两个营,战役中补充第一0五编练师新兵9 000余名。
  另有18个炮兵营105毫米以上火炮300余门,坦克150余辆,出动飞机3 000余架次。
  总兵力60 000余人。
  志愿军先后投入的部队有:
  第十五军之第四十五师全部,第二十九师大部;
  第十二军之第三十一师,第三十四师一个团。
  共计10个步兵团,战役中陆续补充新兵4 000余人。
  另有榴弹炮兵第二师、第七师,火箭炮兵第二0九团、第六十军炮兵团、高射炮兵第六0一团、第六一0团各一部,共山、野、榴炮114门,火箭炮24门,高射炮47门。
  还有工兵第二十二团第三营、担架营参战。
  总兵力共43 000余人。
  也就是说,在这个面积仅3.7平方公里的狭小战场上,双方共投入10万以上的兵力。
  这个兵力密度是个惊人的数字。
 
  战役中,“联合国军”发射炮弹190多万发,出动飞机3 000余架次,投掷航空炸弹5 000余枚,最多的一天发射炮弹30万发,投掷炸弹500余枚,志愿军亦发射炮弹40余万发,也就是说,两个高地承受了230余万发炮弹和5 000余枚炸弹的锤打、冶炼。
  两个高地土石被炸松1~2米,变成一片焦土。
  山头被削平近两米。
 
  美国新闻界评论说:
  “这次战斗实际上变成了朝鲜战争中的‘凡尔登’。”
  “即使是使用原子弹也不能把狙击兵岭和爸爸山上的共军部队全部消灭。”
 
  多年后,马克·克拉克上将在回忆录《从多瑙河到鸭绿江》中写道:
 
  这个开始为有限目标之攻击行动,发展成为一场残忍的挽救面子的残忍赌博,当一方获致暂时之优势时,另一方即增加其赌注。猛烈战斗持续14天,以后间隙的冲突又有一个月。
  我认为这次作战是失败的。
 
  的确,上甘岭战役后,“联合国军”再也没有一次象样的攻势了。
  地面战场的主动权,稳操于中朝军队之手。
 
  许多年后,在军事学术界,上甘岭的话题,仍然很是热门。
  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是:上甘岭,打的究竟是什么?争的究竟是什么?真的只是为了两个几平方公里的小山头?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标准不统一,议论自然也没法统一。
  不过笔者认为,有一个标准很重要也很本质,那就是:
  此战之后,地面战场的主动权,究竟操入谁之手?
杜鲁门走了,艾克来啦!
 
  德怀特·艾森豪威尔在就任总统的同时,也捧起了一块火炭。
  这就是这场不明不白不死不活打不赢又不敢输的朝鲜战争。
  在竞选高潮的10月24日——也就是上甘岭打得山摇地动的那个当口,这位二战英雄在底特律共济会教堂的一次演说中,庄重地对美国公众许下诺言:
 
  新政府的首要任务是尽快地和体面地停止朝鲜战争,倘这一任务要求我亲自去朝鲜一行,我将作此行。只有如此,我才能最好地学会如何在和平事业中为美国人民服务。
  我将前往朝鲜。
 
  对于众多美利坚合众国的纳税人来说,这张支票显然具有勿庸置疑的诱惑力——他们早就对杜鲁门政府增加税收支付高额军费的政策怨气冲天了。公道地说,美利坚合众国人民可不是吝啬鬼守财奴,当初山本五十六在珍珠港把太平洋舰队给毁了十之七八,人家也是把支票往外一拍,给那个坐轮椅的罗斯福撑了台面壮了胆。可那是日本小个子欺负到头上来了嘛。现在呢,为了这个天远地远八杆子打不着的朝鲜就这么象流水一样地比量银子,这论情论理论财怎么也说不清楚道不明白吧?
  而且这无底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填到头。
 
  身为名将的艾森豪威尔熟读兵法,当然知道这是个气门芯。
  所以他的这张支票一开,立马就给本届总统杜鲁门放了气,给竞选对手史蒂文森撤了火——这个来自伊利诺州的民主党人企图以美国式幽默对艾克的这一漂亮出招一笑置之。
  “如果我当选,我将前往白宫。”他轻松地调笑道。
  捧场的民主党人们都鼓掌喝彩。
  而在场的美联社的政治评论家杰克·贝尔却已看出:
  “实际上,那场竞赛就在那天晚上就结束了。”
 
  果不其然,艾森豪威尔成为了自1932年以来的第一位共和党总统,得票比例是33 926 234票对27 314 992票。
  他也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位曾经有过五星上将军衔的总统。
 
  艾克明白,这张支票到了该兑现的时候啦。
  兑现是该兑现,可拿什么来兑现?
  发动大规模的海空攻势,杀到鸭绿江边,彻底击败共产党中国,在“大韩民国”的旗帜下统一全朝鲜——这是麦克阿瑟的路子,共和党内的强硬派们也对这种汇兑方案最为钟情。
  而艾森豪威尔对此案极不感冒。
  倒不是他认为这样不好——傻瓜才说不好呢。
  可好是好,却办不了。
  且不说要为此付出的巨大代价是美国难以承受的,就是付出巨大代价后是否能得到这样的结果也是一件谁也不敢打包票的事情。而且话说回来,就是有人打了包票你敢信他吗?就算是你敢信他,美利坚合众国的纳税人们还敢信他吗?那个牛皮哄哄包打天下的麦克阿瑟还把合众国政府折腾得不够是不是?
  而且把美国的国力日益消耗在这种无休无止的“外围战争”上,对同以苏联为首的共产主义势力的较量上,产生不了什么“起决定性作用的希望”。
  身为行家,艾克看得很清楚想得明白,如果要卷入一场与中国之间的战争,那么这场战争将“远比我们目前正在进行的这场战争更难停止”。
  所以,他更为垂青的兑现方法是“实现光荣的和平”。
  这是“以妥协方式结束战争”的一种委婉说法,这个政策其实在杜鲁门政府时期就已经得到了确定,而且已经在板门店唇枪舌剑相互斗法一年多了。艾森豪威尔要做的,只是  把这件事办得体面一点,光亮一点。
  艾克这是捡了个便宜,剩下的事情就是怎么卖乖。
 
  这还用说?人家艾克早就在卖乖啦。
  早在竞选高潮的10月1日,艾森豪威尔就已经表示,朝鲜战争的主要重担应由南朝鲜人自己承担,而不是美国人:
 
  联合国——而又以美国首当其冲——一直不断地被迫向这些前线输送人员,这简直是岂有此理。这是朝鲜人的差事。我们不想让亚洲把西方的白种人看成是自己的敌人。假如那里必须进行战争,就让它是亚洲人打亚洲人的战争,而我们要支持的捍卫自己事业的一方。
 
  这话里的话是杜鲁门你真笨怎么没想到这一招?
  杜鲁门听到这话,一定会生出“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觉来:
  你艾森豪威尔当初不也说什么“我国既已诉诸武力,就必须保证成功”吗?怎么着?现在摊子打烂了,你倒成了富有先见之明的先哲啦?
  杜鲁门认为这种作为“政治上和道义上都是令人无法容忍的”。
  “……我永远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位负责的军事人员,一位非常了解我们进行停止敌对行动谈判的极端微妙之处的人,居然会利用这一悲剧来讨政治上的便宜。”
  杜鲁门无可奈何而又不无辛酸地牢骚道。
  这也值得大惊小怪?便宜大家都要讨,就看会讨不会讨。你杜鲁门白在美国政坛搅了这么多年了,连这个也不明白?再者说啦,你不也是想靠麦克阿瑟讨便宜最后没讨着还打不着狐狸惹了一身骚吗?
  不知这位在美国政坛上搅了多年的预备役上校是真傻还是装傻,抑或是他真是属于那种具有天使般纯洁心态的政治家?
  不过他是什么都不重要了,他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无可奈何花落去,曾似相识燕归来。
  杜鲁门走了,艾森豪威尔来了。
 
范佛里特的军界生涯,走到头啦!
 
  卖乖归卖乖,还得玩点真格的。
  12月2日——也就是范佛里特的“金化攻势”遭到惨败的一个星期后,新上任的合众国总统出现在“大韩民国”的首都汉城。
  同行的还有内定为新一届政府中担任国防部长的查尔斯·威尔逊、现任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奥马尔·布莱德雷五星上将以及准备继任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的太平洋战区司令官阿瑟·雷福德海军上将。
  “联合国军”总司令马克·克拉克上将和美第八集团军司令官詹姆斯·范佛里特中将迎候在汉城机场。
  新总统在朝鲜呆了3天。
  3天里,总统的日程排得很满,
  3日,艾森豪威尔接见了第八集团军的高级军官,听他们介绍了前线的情况,然后参观了空军和地面部队的指挥部。
  4日,视察了英联邦第一师和美步兵第三师第十五团第一营。
  此间上演了一出高潮戏。
  父亲德怀特·艾森豪威尔和儿子约翰·艾森豪威尔少校及手下的士兵们共进午餐,12年前,当父亲的也是在这个营当营长。
  下午,总统还参观了韩国军队的门面部队韩军首都师的示范表演。
  5日,总统与韩国总统李承晚及其内阁成员会晤,然后在第八集团军司令部与高级军官们告别后,驱车赶往机场飞返美国。
  有人注意到,3天里,艾森豪威尔没有和他的老校友、第八集团军司令官詹姆斯·范佛里特中将说过一句话,仿佛把他忘掉了一般。
  连句寒喧都没有。
  克拉克心里明白,老学长的军界生涯,要到头啦。
 
  果不其然。
  两个月后,詹姆斯·范佛里特中将被召回国,退出现役。
  艾森豪威尔还是给了他面子,临走时,让他晋升了上将军衔。
  添了一颗不能戴的星,打了一场不能赢的仗,名将范佛里特走人的时候,能有好心境吗?
  不过,在朝鲜打过仗的第八集团军几位司令官中,范佛里特最长寿——前不久还坐在轮椅上度过了他的百年大寿庆典。
  上帝是公平的,这也算是一种补偿。
 
  “大韩民国”总统李承晚也很背气。
  按李承晚的打算,他是想让声名赫赫的二战名将艾森豪威尔在汉城享受到最热情最排场的接待——阅兵式、宴会、群众集会,然后“花一个星期时间向国民议会发表讲话,主持庞大的军事讨论会。”让他的人民看看,也让对手们看看,我李承晚在美国人心中具有多么重要的价值,美国人是多么地够哥们儿够义气在为我李承晚撑腰要和北韩打到底。
  而这恰恰是艾克此行所极力想避免的。
  新总统的随从们通过克拉克告诉李承晚,总统只打算在朝鲜呆72个小时,而且大多数时间是和他们的将军们在一起。
  艾克只给了李承晚一个小时,而且是分配在两次会见中。
  李承晚能有好心情吗?
  这大韩民国总统,当得真没劲。
 
  虽然艾克具有极好的公关形象,但人们都清楚明白:
  总统此行,绝不是冲着良好的公关形象来的。
  而且,新总统绝非只会走马看花的等闲之辈。
  3天里,他翻阅了大量的作战地图,听克拉克详细汇报了“三角形山”的战斗经过,还踏着吱吱嗄嗄的雪地亲临营区与士兵们交谈,在战地医院与伤兵们见面……。
  在前沿观察所附近不时清哳传来的炮声伴奏下,这位军事行家还用望远镜观察了中朝军队阵地并发出感慨:
  “看来,他们已找到了一个保护自己万无一失,同时却能以炮火不断地袭扰我方阵地的办法。他们不怕烦劳,开凿了直通山顶、大得足以容纳大炮装备的坑道。他们通过坑道推出大炮进行射击,打完就撤。显然,他们已经做了一项很费力的工作,同样明显的是他们有充分的人力可以使用。”
  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声:
  “鉴于敌人阵地的力量已经得到加强,任何正面的攻击将碰到巨大的困难。”
 
  而就在这个时候,不识时务的克拉克和范佛里特却在跃跃欲试想当面向新总统提出并讨论一项新的作战计划,这项计划的“基本内容是分3个阶段向平壤——元山一线发起攻击,每一阶段持续大约20天左右,包括地面部队包围共军,发动一次较大的两栖进攻,一俟时机适宜,空军加入这项行动,从空中和海上向中国境内的目标进攻。”
  为此,除在朝鲜的已有部队外,“还需要3个师的美军或联合国军(一个步兵师、一个空降师和一个海军陆战队师),两个南朝鲜师、两个中国国民党师,12个野战炮营和20个高射炮营。”
  除此之外,他们还要求“认真考虑使用原子武器的问题。”
  “在远东曾与我讨论的每一位指挥官,”克拉克后来在回忆录中写道,“不论是陆军的、海军的或空军的,都衷心赞同这种行动的路线,并且希望我们的政府会批准这项计划。”
  明眼人一看这个计划就知道两位将军这是在犯傻。
  那些“衷心赞同”的武夫们也是在犯傻。
  除了打仗,这几位一定是从来不读书不看报不关心政治,所以也一定不了解这位新总统上台的政治背景,或许还一厢情愿地认为这还是当年那位雄心勃勃充满了征服敌人欲望的五星上将。其实他们哪怕是稍微翻翻报纸听听广播,看看这位已经是政治家的二战名将在竞选时讲的那些话,许的那些愿,他们也不会冒冒失失地和盘托出如此下策。
  结果当然可想而知。
  整个视察期间,总统总是在王顾左右而言他,回避这个话题。
  “有关这位新总统的访问的最重要的事情。……关于打赢这场战争将要付出多大代价的问题一直也没有提出来。在我们的多次交谈中很快就清楚了。他将谋求一个体面的停战。”
  克拉克不无辛酸地说。
 
  “艾森豪威尔避免讨论这一计划,有意避免。”
  与总统同行的奥马尔·布雷德利五星上将后来写道。
  因为这是一个带有明显“麦克阿瑟味道”的作战计划。
 
  老牌政客李承晚虽然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美国政局,想必也了解艾森豪威尔此行的来龙去脉,然而出于自身利益的需要,也出于心存侥幸的动机,还是有意地在会晤中直截了当地挑逗这位头号强国的总统,要求“全力以赴地全面进攻,……把战争扩大到鸭绿江边,攻击中国境内的”供应基地。
  聪明而圆滑的艾克躲过了这个话头。
  这实际上就是在说“不!”
 
  整个朝鲜战场给艾克的印象极其糟糕。
  他对新任国务卿约翰·杜勒斯说:
  “美国在亚洲只采取了杂乱的不协调的守势,而并没有一个真正有效的长期、全面的战役计划。”
  他得到的结论是:
 
  我们不能永远停留在一条固定不变的战线上,继续承受着看不见任何结果的伤亡。小山丘上的小规模进攻是不可能结束这场战争的……我们不能容忍朝鲜冲突无限期地继续下去。
 
  然而总统也承认,解决朝鲜战争问题,自己也没什么秘方。
  虽然在与第八集团军高级将领们的谈话时曾经论及发动全面攻势的问题,而且“战场指挥官们都同意,如果一定时间内谈判还不成功,我们唯一的办法最后只能是不顾一切危险全力发动一场进攻。”
  然而艾克还是认为,这是“最不诱人的方案”——尽管“这种讨论是有价值的。”
  这一点,他得到了内定的下一任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阿瑟·雷福德海军上将的支持,海军上将认为,美国军队不应该这样分散部署,而应当集中在北美洲或北美附近,成为一支战略性的后备力量。
  “前线的防务将主要由非共产党国家正在建立的当地军队来负担;万一发生战争,美国的机动力量可以静待机会向敌人的要害出击。”
  富有战略眼光的雷福特很愿意给“亚洲人打亚洲人”唱颂歌。
  即或是杜勒斯这样的反共疯子,也认为“美国不大可能沿着共产党这么大的整个地区,在四周都驻上充分和固定的防御力量,虽然他们也许会从这些地方出击。”
  这位新任国务卿还说:
 
  美国应该用维持一支足以迅速地向侵略大本营还击的巨大报复力量的办法,来集中力量吓退进攻,而不要把防御力量到处分散。
 
  这一切,成为后来那个“大规模报复”战略的基点。
  这个“大规模报复”战略,狠狠地误导了许多美国人。
悲怆的落幕戏:丁字山之战
 
  艾森豪威尔走后,范佛里特很有些失落感。
  从老同学、新总统在整个朝鲜的行程期间对自己的冷漠态度中,范佛里特似乎已经预感到自己的军旅生涯即将走到尽头。这也难怪,老同学刚当选,自己却送给人家一个败仗作为贺礼,于公于私,怎么说,都差那么点意思。
  换了自己,那气性儿没准儿更大。
  然而范佛里特毕竟是范佛里特,随随便便就认输他可不干。
  和所有有血性的军人一样,范佛里特也想打个好仗再走人,走得轻轻松松——就象人家李奇微一样,是在“联合国军”节节向前推进的情况下升官或者离任的,那多潇洒!即或是个小仗,只要能有些微进展,那就怎么都能说出花来,而不至于给世人留下打了败仗被换下来的尴尬。
  挑来选去,范佛里特选中了刚上阵的第二十三军的阵地。
  陆军中将这是欺生。
  第二十三军12月22日才将东海岸的防务移交给从上甘岭撤出的第十五军,经过连续5个昼夜的急行军,于除夕前接手第三十八军的将军洞至粟木洞间29公里阵地的防务,正与“联合国军”方面的美步兵第七师主力和韩军第二师相对峙,相互之间已经有了班排规模的小接触。
  范佛里特决定再赌一把!
 
  克拉克很同情范佛里特——这位老学长时运太不济啦。
  同时,身为“联合国军”总司令,他也想用一次胜利的战斗行动来向新总统表明,自已在“金化攻势”中未能得手,并不说明第八集团军是一支战斗能力不佳的军队,那个杀到“平壤——元山”一线的计划也绝不是什么可望而不可及的奢望,要想结束战争,还  得在“打”字上下功夫。
  于是,克拉克对老学长的最后一搏予以首肯。
 
  范佛里特选定的目标是“T字山”——芝山洞南侧高地。
  这个高地在中国军队作战地图上准确的称谓是205高地,因其形似“T”字,故“联合国军”方面称其为“T字山”。由于它位于城山、芝山防御阵地的前沿,其南段又与“联合国军”阵地相连接,战术上有一定价值。
  据侦察报告,这个高地也就是一个排的守备分队。
  范佛里特认定这是个软柿子。
 
  1953年1月12日凌晨3时,范佛里特先发起了一次试探性进攻。
  与上甘岭一样,免不了是炮火先把那个巴掌大的山头给犁了一遍,然后炮火一延伸,在4辆坦克掩护下,近两百名步兵就吵吵嚷嚷地往山头上冲击。
  这是美步兵第七师第三十一团一个加强连。
  美步兵第七师两个月前刚在上甘岭碰了个头破血流,兵员损失甚为严重,撤出后经过整补,刚刚恢复了些元气。这次换了方位再打,那劲头虽然已大不如在“三角形山”的时候,但在炮火飞机掩护闹哄哄地打进攻战还是显得挺有气势的。
  上边已经跟他们说啦,这个高地的中共军是新上来的,不经打。
  果然,步兵们眼瞅着离山顶只有几步之遥了,还没一点动静。
  美国兵们很得意:没错,这上边儿的人已经被打光了。
 
  范佛里特的情报很准,这高地上的确只有一个排的守备分队。
  第二十三军第六十七师第二0一团第一连第三排。
  这个排的排长名叫乐志洲,是个参加过解放战争的老兵了,虽说到朝鲜来这几个月光在东海岸挖工事带看海景了,跟美国鬼子交手过招这根弦可一直没松过。请老大哥部队介绍经验哪,学习坑道作战方法哪,干部们到第一线兄弟部队实习哪,这几个月里也长了不少见识。第二十三军全军上上下下都憋着一股劲儿,要把华野老四纵那股子精神头露出来给美国少爷兵们瞧瞧!
  跟第十五军交接那功夫,又巴结着人家套了不少干货出来。
  美国兵打炮那会儿,他们正在坑道里抽烟说笑哩。
  炮火一延伸,外边那观察员瞅瞅差不多了就喊了一嗓子:
  “敌人上来了!”
  大伙儿把烟屁股一扔,操起家伙冲出洞去。
  噼哩叭啦,一阵冰雹式的手榴弹、手雷、爆破筒飞了出去,劈头盖脸地砸在美国兵的头上。霎时间,清脆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再过了片刻,那盯着找人的机枪、冲锋枪声就响成了一片。
  美国兵扔下一片尸体连滚带爬地下了山。
  一个上午,美国兵前前后后折腾了4次这样的冲击。
  最后蹲在那高地上的还是乐志洲们,还是完完整整的一个排。
  他们只有一人牺牲,6人负伤。
  一个加强连的美国兵,躺下的有50多个。
  这买卖,真划算!
 
  范佛里特悲哀地意识到,自己的机会转瞬间就要失去了。
  然而身为二战名将,即使是剩下一线希望,他也要奋力一搏。
  范佛里特打定主意,在他的权限范围之内并求得小师弟克拉克的支持,调集目前能调集的最大兵力和火力,在总统就职典礼那天,发起一次决定性的攻势作战,把“T字山”从中国军队手中拿下来,给总统献礼,也给自己挣回点脸面来。
  克拉克这次很痛快地支持了老学长。
  他明白,这位老行伍要干到头了,就由着他再搏一把吧!
  不过,克拉克给这次攻势的命名,却显得比“摊牌作战”要保守得多——“第八集团军空、炮、坦、步协同实验”作战,行动代号“鞭挞”。
  听见没有?实——验!
 
  虽然命名很保守,排场却很张扬。
  一反在“三角形山”对无冕王们的百般防范,克拉克这回很卖力地为老学长扯了一回场子。除了组织第八集团军的高级军官们来观战外,还招呼来12名记者。来者都发了一份有6页厚、用3种颜色套色、印制精美的“实验”说明书和一份附有“实险”主要项目和进程的“剧情说明”。
  记者们最本能的反应是得到了一张百老汇的节目单。
 
  有了克拉克撑腰,范佛里特这回是势在必得。
  为了一举取下这个“T字山”——中国人说是“丁字山”,真***是个“钉子山”,从20日开始,连续4天,远东空军每天都出动40余架战斗轰炸机投掷炸弹及凝固汽油弹,同时,5个炮兵营近百门105毫米以上火炮也进行不间断的破坏射击。
  到了临近进攻前一天,火力突袭达到了最高潮。
  那一天,不算地面炮火,光是远东空军的战斗轰炸机群就在这块高地上投下了136 000磅炸弹和14箱凝固汽油弹。
  这个火力支援的档次,仅次于上甘岭作战的头一天。
  在“联合国军”炮火准备期间,在与“T字山”相似的地形上,美步兵第七师第三十一团一个加强营的攻击部队进行了多达9次的反复演练,直到每个人都了如指掌地熟悉了自己的任务。为确保胜利,临行前,这个加强营还得到两个喷火器分队的配属。
  这种准备不可谓不充分。
 
  25日,“实验”正式开始。
  “实验”完全是按“节目单”上的顺序发展的:
  8时~12时,远东空军出动F-84“雷电”式战斗轰炸机196架次,每批8架,每架携1 000磅炸弹,可着劲儿地反复蹂躏205高地。与此同时,近百门火炮齐发,轰击近4小时,除205高地外,还向城山、芝山阵地进行牵制性炮击。在炮火掩护下,美步兵第七师第三十一团一个加强营和33辆坦克在山下攻击出发阵地完成集结。
  炮火刚一延伸,坦克分队立即前出,马达轰鸣,炮火频闪。
  这是为了分散守备部队的注意力。
  按预定计划,F-84战斗轰炸机编队又用炮火和凝固汽油弹把山头深耕细犁了一遍。
  这时信号弹飞了起来,步兵开始攻击。
  冲在最前头是小约翰·阿博加特斯少尉的E连第二排。
 
  这时高地上的守军仍然是第二十三军一个排。
  还是第二0一团第一连,只是换了一个排上阵。
  头几天敌人炮击的时候,他们都躲在坑道里休息,到了晚上才出来整修白天被炸坏了的表面工事。连续4天,修了炸,炸了修,始终耐心作好准备,一门心思候着敌人步兵自已送上门来。
  这回是真的送上门来了。
  和12日那场战斗几乎一模一样,守备高地的第二0一团第一连第一排量敌用兵,在敌人炮火延伸后,以小组为单位视敌人进攻规模从坑道中跃出,先劈头盖脑把手榴弹哪手雷爆破筒什么的砸下去,把敌人压下去,然后再机枪找着人点名。
  第一批手榴弹就把小约翰·阿博加特斯少尉给炸成了重伤。
  美步兵第三十二团E连的景况很悲惨,一排被守备分队的支援炮火压制在山岩下,三排拖着一大批伤兵连滚带爬好容易才逃了下来,二排好好歹歹总算冲上了山头,却被隐蔽在坑道里出来支援的中国人一阵冲锋枪爆破筒给清扫得只剩下几个人,费了老大劲才跑了回来。
  结果范佛里特精心策划拉了几天的那些过门儿,全没用。
  战至下午15时30分,5次集团冲击均被打退。
  看着再打下去实在没戏,团长劳埃德·摩西上校只好下令撤退。
  折腾了大半天儿,“T字山”还在中国人手里。
 
  “这场大规模的表演在哭泣声中结束了。”
  美国军事历史学家约翰·托兰这样描绘了克拉克和范佛里特炮制的这次节目的演出效果:
 
  共投掷了224 000磅炸弹、8箱凝固汽油弹,支援的大炮、坦克、重迫击炮和机枪、步枪还发射了1 500 000发炮弹和子弹。中国军队的损失不到65人,美军3个排共伤亡77人,“鞭挞行动”本可以无人知晓,但一位刚刚到达的记者写的一篇陆军和空军的高级将领攥着三色计划单观看一场表演的报道活灵活现地描述了这幕‘剧情’。
 
  笔者需要给托兰先生更正一下的是,这场战斗对于“联合国军”方面来说是一场“大规模的表演”——你看看他们拉的那个架势嘛,但对于中国军队来说,却是一场不值得一提的排级单位的小打小闹,小到差一丁点儿就名不见经传——如果不是“联合国军”自己把它预先包装得那么光艳夺目的话。甚至在《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第二十三集团军军史》中,对这场战斗也就是轻描淡写的几笔,前后不过几百个汉字,提及的人名也就两人:
  “战斗小组长刘开发右眼负伤,血流满面,仍然顽强坚持战斗,……”
  “排长负伤后,三班副陈志同志挺身而出,不顾燃烧弹烧着了衣服,烧焦了耳朵,以顽强的毅力代替排长指挥。……”
  这个排的伤亡仅11人,而不是托兰先生所说的“65人”。
  这说明,依托坑道工事的中国军队,仗越打越精了。
 
  对于范佛里特来说,这场失败的攻势是个加速器。
  加速把他推出了军界。
  一场小战斗因为无冕王们的鼓噪,在美利坚合众国议会掀起了大波澜——议员们集体反串了一回事后的诸葛孔明先生:
  “这是正常的军事行动,还是供贵宾观赏的角斗士表演?”
  “这种让美国青年白白送命的‘实验’,价值何在?”
  “总统是否准备以这种方式结束战争?”
  “这样下去,美国的死亡名单必定会更长……”
  ……
  你说克拉克还敢再“实验”吗?
  你说,艾森豪威尔还敢由着范佛里特性子胡来吗?
 
  《朝鲜战争中的美国陆军》对这场战斗的评价是:
 
  这是一次代价高昂的教训,再次证实了无论是从空中或是从地面上的火力都不足以将躲藏在挖得很好的战壕里的敌人消灭。这场有限战争的优势是在防守的一方。
 
  是啊是啊,可问题是,为什么轮到你防守时,情况却相反呢?
 
  事后孔明们的发难,势必要由事前马谡来担戴。
  2月10日——也就是“T形山”战斗和总统就职典礼的半个月后,美第八集团军司令官、陆军中将詹姆斯·范佛里特奉命离职回国,遗职由美陆军助理参谋长马克斯韦尔·泰勒中将接替。
  不过,艾森豪威尔还是给老同学垫了个台阶。
  退出现役之前,范佛里特晋升上将军衔。
  范佛里特仍然极为委屈,回到家中仍然牢骚满腹:
  “我已十分了解中国红军,我的判断是:如果重新召我回去同其作战的话,我会满怀信心地踏上归程的。”
  这***不是诅了个牙疼咒吗?
 
  “范佛里特的任期成为打一场有限战争的争论和受挫的话题。”
  很多年后,美国军事历史学家约翰·托兰这样写道。
  他认为这是范佛里特将军的一个贡献,尽管“他很不光彩地离开了朝鲜”。
  这一点,笔者与托兰先生看法一致。
 
  说明:本文节选自拙作《开国第一战——朝鲜:1950~1953》,有改动删节,版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出版、转载,均需得到作者本人同意。

[①] 这个数据来自第十二军、第十五军的战史资料,与志后卫勤部门统计的我军战役伤亡总数16 769人不符(11月25日至12月15日共计阵亡:第十五军4 182人,第十二军1 606人;负伤:第十五军7 733人,第十二军3 248人),但卫勤部门负责收治伤员,除伤员人数(含治疗期间死亡的伤员)相对准确外,其阵亡总数是按第三十一师和第四十五师的伤亡比率估算的,与战役后期的情况可能有所不符因而估算过高,故本文采信战史数据。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