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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外华人故事:在日华人囚犯从昔日成功者到误入歧途


  有工资的“贼”

  我出生于江南一个风景宜人的著名城市,今年39岁。母亲是日本残留孤儿。所以21岁的我,随家人于1992年11月来到日本,如今为永住资格。

  我从小就是一个“打闹司令”,最讨厌学习,最怕写字,最烦看书,小学和初中各留了一级,读了4年初中只混了个修业证书。在亲友相继因聚众打架等原因被捕判刑后,自己想重新做人,却苦于找不到工作而感到前途无望,万念俱灰的时候,有机会来了日本。

  我到日本两个月后,有一天看到宾馆招厨师,我就冒失地寄了一份履历书,两天之后电话来了,从显示的号码看,是宾馆,我却一句话也听不懂。我说了句“对不起”就挂了,然后找了个日中友好协会会说中文的大爷,请他打电话给宾馆,并由他带着我去面试。


  宾馆的社长夫妇、人事部长、料理部长亲自参加了面试(他们对日本残留孤儿的后代特别关照),我稀里糊涂地当天就进了宿舍。第二天早上6点前开始上班,日语和日本人的礼节,习惯和日本料理,几乎一点都不懂的我,开始了和食料理人的生涯。

  第一个月的工作轻松愉快,众人对我都特别善良,但由于社长的善良,使我第二个月开始有了“拥有工资的贼”的称呼,因为我第一个月的工资单被前辈拿去看了,众人都惊呼“高工资”!有几个已经工作了3-5年的年轻前辈工资都比我低,我什么都不懂,连语言都不懂,却拿22万的工资,理所当然引起了公愤,引起众人对我的厌烦、排挤、欺侮。

  第二个月的工资单,我看了很高兴,因为减了4万。我巴结地拿着去给众人看,期待能换回大家最初对我的那份友善,但日本的职场,更何况是宾馆里的和食职场,本身就是最严厉,最讲究上下级前后辈等级的地方,我无法用语言去和身边的日本人沟通,我常常不知道为什么被骂,更不知道人家在骂什么,有时明明知道是对方错怪了我,想解释却说不出来,充分理解了“哑巴”的苦恼。在职场的每分每秒,我都在万分紧张地工作,睁开眼就是做梦时那种心花怒放,万分喜悦的心情,18年后的今天,我还记忆犹新。

    屡洒男儿泪

  我每天早上起得比别人早一小时(去上班),把前辈们的专用大菜板都洗净,按各人不同的要求,准备好咖啡,哪怕处处刁难,常欺负我的人,我都会精神充沛地弯腰说着“您早”,去迎接一个一个前辈的到来,等他们换好衣服后,我马上端上咖啡并弯腰说“今天也请多关照。”


  最初那段时间,我时常忍不住流泪,我也时常忍不住痛打自己的耳光,骂自己是懦夫,是个没有人格,没有尊严的畜生,只会点头哈腰,唯唯诺诺,但最终我都会为自己能忍辱负重而骄傲,禁不住为自己竖大拇指。最初的那段时候,我最喜欢在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的深夜出门散步,当我毫无顾忌地放声高歌那首齐秦的《我》(实为王杰——编者注)“独自走在下雨的黑夜里/雨是泪我也分不清/每天每天我都会问自己/今夜梦里会不会哭……”这首歌写的就是我呀。

  是的,我常偷偷地躲在无人的地方流泪,但我很自豪地大声说,“我很坚强,我很了不起,我没有想过去逃避!”人格、自尊,只不过是暂时隐藏在我心底,我把忍辱负重的艰辛,化作动力,去拼命改变自己,以融洽于周围的环境;去拼命学习,用自己的忍仁大度和努力,去争取别人对自己的友善。我用自身的经历验证了,人和人之间的交流,语言当然很重要,但最重要的是一份心意。

  我不懂日语,无法与人沟通,在工作中常出差错,但我尽全力在努力,以为自己想做好的心意让别人感受到,就会得到原谅。但是对善者的善,你会得到友善的回报,对恶者的善,却是懦弱的体现,只会得到更多的蔑视和欺侮。而忍耐的尽头,也许只有三条路:逃避,也就是辞职——压抑过度而早死——战胜他。

  我选择了战胜他,所以半年后,在众人面前,我吼叫着痛打了一个习惯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前辈。意料之中,没有指责我。意料之外,那人私下向我道歉,并希望日后友好地相处。

  我用自己的努力把地狱般的职场,变成了天堂般的随心所欲。每个人都对我特别友善,那些曾经自以为是的前辈都怕我,都会尽力巴结我,我找回了曾失去的尊严,比以前更神圣不可侵犯。

  ……


  1999年,在我来日本的第七年,终于去了京都一家很大型的酒店工作,担任中华料理的首席厨师,月纯收入35万。

  思考尊严 出版自传

  有一天,我读了某份华文报纸上一篇文章,对于那位作者宁愿失去工作,受穷挨饿,也不愿失去中国人的尊严等言行,我很不以为然。对手下一位特级厨师谈起了自己的经历和感想,对方听后,激动地对我大声说,“你刚才说的话,不用修改,写下来就是一篇好文章!”在他的极力怂恿下,我写下了一篇探讨何为真正的尊严与强者的文章,用我的真实经历去证实一时的忍耐并不能代表你是一名弱者,相反,用一时的忍耐换来今后的成功,这才是真正的强者。

  我把这篇从出娘胎第一次,坐在灯下认真思考,动笔写下的长篇作文,很没有信心地投稿了。意料之外,两星期后,该报编辑给我电话说,“你的文章写得非常真实感人,我们看惯了中国人写日本社会和职场的诸多不好的文章,你的经历和观点很值得推广。虽然我们版面有限,但这次破例,不做修改,全文刊登……”

  给我带来最大惊喜的是,一个在中国的朋友以我的名义,把这篇文章向《海外文摘》杂志投了稿,几个月后,这位朋友突然来电,兴奋地告诉我,“《海外文摘》在首页刊登了你的文章!”


  我为之振奋,信心百倍。在别人的帮助下,我挖掘到了自己的内在潜力,拥有了一个梦想,在自己30岁时,给自己一份生日礼物——一本20万字的自传,算做一次30年人生的总结,期待自己在一个新的起点,去争取更大的成功,所以我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辞去了工作,历尽辛苦,终于如愿,由中国文联出版了这本书,《海外文摘》对此做了宣传,并公布了我家的通信地址。

    一得意 就忘形

  出书后不久,我在家乡认识的女友怀孕了,两星期后马上举行了隆重的婚礼,当地电视台赶来采访拍片,在宾馆的新房内,我和父母激动地谈着过去和如今的感受,完全忘了新娘一个人在面对着几百个客人,我甚至忘了今天是我结婚,自己是个新郎。

  不知过了多久,记者还在不断地提问,我和父母极力回答,无法顾及其他……突然新娘披着婚纱横眉竖眼地冲进房间,厉声大吼:“采什么访?客人都快走完了……”我父母“哎呀呀”地叫着,一溜烟地跑去宴会厅,记者们慌得手忙脚乱,在整理收拾一大堆器具,我也被吓了一跳。并不是因为宾客走光,而是这个已成为我妻子的人,发怒时的样子倒也真可怕,很陌生。

  几天后,不算短的新闻纪录片播放了。也许记者为了将功补过,这段纪录片中也有很多新娘的镜头,有的还是特写,所以妻子的气也就消了,很高兴。

  回到日本后,我很快找到满意的工作,当时大阪最顶级的地段,一家豪华的料理店要开张,轻而易举地,我得到了重用,去东京本社培训,接受取缔役和部长的接见。


    曾开导死囚

  东京总部,超有名的和食店,店门口挂着很多照片,都是各国的首相,大统领与社长的合影,参加宴会时,从社长的询问、交谈中,很明显地表现出他对我的欣赏和期待。

  一年半后,因为我出众的工作能力和提出的一些建议被采用,社长在私下给我的电子信中提出,让我准备去东京做他的助手。与此同时,关西一家华文报社也在创刊之中,编辑长找到我,恳切地希望我帮助他,我便为这家报社做了一些服务。

  由于《海外文摘》刊登了我的住所,成千上万的读者来信从世界各地蜂拥而来,有时信箱塞不下,放到了外面,来信中,有教授,教师,军人,警察,工人,学生,还有囚犯,甚至有一个人是死囚,希望在死之前看到我的书。

  我匆忙地用特快专递把书寄给了他。90%的来信都称呼我为X老师,最初使我脸红心跳的是,很不好意思,看太多了,有时会为一个年轻人的来信不称呼我为X老师而生气(现在想到此处,万分羞愧,汗颜)


  3年前,一个编辑打电话给我说,“你把自己的书炒作得如此好,就这样完了太浪费了,快来北京,我给你找一个好枪手,和你两个一起把书改变成电视连续剧,有名的导演我都可以介绍……”

    误入歧途 一错再错

  当时我已来到京都,在一家高级豪华的酒家做料理长,月收40万,出去消费都由那些有名的律师、大老板请客。我长相不俗,善于应酬,所以很为那些有身份,有钱的人所欣赏。

  我见多了年轻漂亮的小姐的做作和欺诈,对她们都是敬而远之,赌马和扒金公对我来说也是引不起丝毫的兴趣,我根本不缺钱用,也根本不想赢钱。第一次由别人带着去了袛园的地下赌场,让我感兴趣的是居然有很多上海人、台湾人、香港人、韩国人,其中竟然有50-60岁的老太太,我想了解他们在日本的生活和赌徒的心态,感觉是个非常好的题材,至少可以多编两集电视剧(现在看来至少可以编十集了),就这样,我坐上了赌桌……

  家财散尽并不是因为欲望的膨胀,而是输得太多想扳回一点本钱,免得妻子太伤心,却全部输光,还欠了钱。

  我去抢劫,是因为输光了妻子留下的房费,连驾车违法的罚金都无法缴纳,鬼使神差地突发奇想去抢了便利店。虽然没有造成对方的伤害和损失,却深深地伤害了年迈的父母和妻子的心,我为之深受良心的谴责,饱受生不如死的痛苦,但是,乐极既然能生悲,悲极为何不能生乐呢?在我的人生中,所有让我笑,让我哭,让我羞愧,悔恨的事,都是我的一份激励,最终势必也将成为我人生中的一个庆幸。


  而经历此番种种,我深深知道,是父母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而妻子则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希望有更多的读者能分享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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